渐渐睡得沉了,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往事一幕幕入梦来,仿佛过了几辈子,又仿佛只是一瞬。
依稀觉得还是年少时候,于凯牵着我的手走在杨柳依依春花初绽的河塘边小道上,暖风轻轻拂过脸颊,那样轻柔。
我笑着指一指河塘里那片水菱,说:“于凯,我要吃菱角。”
他笑着捏我的脸:“你这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家里不是买了很多?”
我晃着他的胳膊耍赖:“不一样,家里的怎么能有现摘的新鲜?”
于凯就宠溺地笑,我看他没有帮忙的意思,干脆卷起袖子折了根树枝亲自去挑长在河边的菱藤,结果差点一个不稳栽进去,好在他拉我一把。
他搂着我,笑得无奈:“清清,你离开我该怎么办?”
是啊,我离开他该怎么办?
可现在看来,我也不是离他不开的,虽然剥离的过程难免痛苦,可连皮扯筋似地撕开了,也不尽然就是世界末日。
依稀有遥远一声鸡鸣狗吠,惊破了整个世界的安宁,又仿佛只是惊破了我一个再遥远不过的梦镜。
醒来时日已西沉,一殿的沉静。
我有长久的怔忪,仿佛已经不在人世,可又是活生生的。
斜头里一把慵懒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醒了?”
我侧脸一看,吓得差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
皇帝伸手按我一把,眼睛里头有柔糜的光华:“躺着就不必拘礼了。”
“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外面的人也不唤醒臣妾,这样失仪。”
“无妨,来了也没多久。朕看你好睡,不舍得让他们吵醒你。”
我见他眉宇间隐约有缠绵神色,大感尴尬,然而也不太敢扫他兴致,勉强笑道:“皇上让臣妾起来罢,这样实在于理不合。”
皇帝却笑了:“什么于理不合?”
头压下来,凑近我些,“方才更于理不合的事朕已经做了,还用得着计较这一星半点?”
我实在口拙了,更多的还有窘迫。
方才明明睡在临窗那张长榻上,眼下却到了床上,再一看面前这人的神色,想来是睡得糊里糊涂那会儿,被他抱来的床上。
然而,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可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才好。
皇帝依旧兴致不减,以拇指摩挲着我的脸,半晌后轻笑着说一句:“方才你在梦中,竟还晓得搂着朕。”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然而我能告诉他,其实是梦到别人的缘故吗?
我当然是不敢的,再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