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架是早就搭好的,提笔勾画,一笔笔勾得缓慢,却分外能静心安神。
画了一半,正要起身伸个懒腰稍作放松,冷不丁从身后投下一片阴影,猛一回头,差点跟来人撞个正着。
皇帝伸一只手臂稳住我,勾唇笑道:“朕还不知道,你有如此画技。”
眸中有怀疑之色转瞬即逝,快得直让我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到底还是看见了。于是稳一稳心神,道:“皇上政务已经忙完了?”
皇帝“嗯”
一声,再不言语,只微眯双眼盯着我的画细瞧,末了低低一笑,说了句让人倍感心惊的话:“朕还以为,只有桃花入得了你的眼。”
这一句似问非问,我突然想起那日在普安寺遇见那人,那一手飘逸的草体,还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心下一阵惊跳,脸上却还得极力装得镇静,淡淡笑道:“什么入不入得了眼,莫非在皇上心里,臣妾是这样的世俗人么?”
“哦?这话怎么说?”
皇帝背对着我,一手搭在朱色长栏上,玄色长衫映衬着一天一地的白玉兰,衣袂飘拂间,那玄色也格外深邃起来。
青天白日一看,凌然不容逼视。
我垂眸,不无感慨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皇上又怎么肯定,我就只是在画一棵树一朵花了?”
说完迎上那投注过来的视线,笑得一脸坦然。
皇帝沉默半晌,竟抚掌笑了:“这话听着有意思。”
说完拥我过去,低声道,“朕今晚不走了,就留在这儿。”
一同回殿后,皇帝闲闲往榻上一坐,净雯忙奉了武夷大红袍的功夫茶具上来。
武夷大红袍金贵,一年得不到两斤,便是寻常妃嫔也喝不到。
是太后怜惜,特地赏了我些。
皇帝慢慢品了会儿茶,似有心又无心地问:“今日在母后那儿,倒见你跟她们处得极好。”
她们自然就是指那一众妃嫔了。
我只温婉一笑,坦然道:“六宫祥和,皇上才能无后顾之忧。况且臣妾身份使然,是该与她们主动亲近的。”
“你倒虚怀若谷。”
皇帝长目微睐,意态闲闲,似乎颇有兴致,然而语气不可谓不意味深长。
我只垂眸付之一笑:“想必是因为臣妾礼佛积年,多少生了些感悟罢。”
这一句说得无心,皇帝却微微眯起星眸思索开了,末了轻声一笑,也不评论,只拿着我平日翻阅的那本法华经翻看。
隔了许久,才闲懒懒问我一句:“怎么爱看这样沉重的书?”
我摇头,道:“倒也不是爱看,只是习惯使然。”
拎起茶壶给他杯中满上茶水,莞尔一笑,“何况臣妾也不是时常翻阅,只不过闲来无事翻一翻打发辰光罢了。”
“这是怪朕不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