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客气,”
邋遢中年用小拇指抠了抠鼻孔,漫不经心地答道,“告诉你们姓名也无妨,左右咱们迟早还会碰面,我也不怕被你们报复……我叫老曲,醉月楼跑堂老曲。”
楚云桥听出了老曲的弦外之音,娇笑道,“看来前辈也是经常光顾烟雨楼的恩客,那便算是自己人……小女子斗胆问一句,”
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申小甲,“您和此人是什么关系?父子?师徒?还是叔侄亲戚?”
“都不是……”
老曲又灌下一大口烈酒,砸吧着嘴巴道,“只能算是住在一家个屋檐下的舍友。”
“关系很好的朋友吗?”
“不算是,这小子经常惹我生气,我们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那是他对您有过什么恩情?”
“你觉得我这样的高手会欠别人的恩情吗?能还的早就还了,还不了的也会想办法还了。我和这小子哪有什么恩情,有的只是血海深仇罢了。”
楚云桥愣了一下,满脸疑惑道,“那您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您想亲自动手?”
“杀人这种粗活怎能让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做呢?”
老曲将坛子里最后一滴酒倒进口中,舔了舔嘴唇道,“踏踏实实地回去抚琴弄箫吧,他到了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不用你们操劳。”
桃娘忽然眼神狠厉地插话道,“但我们想让他现在就死!”
“世上事与愿违的事情很多,”
老曲盯着手中空空的小酒坛,语气平淡地说道,“不差你们这一件……快走吧,趁着我今天白得一坛烧刀子,此刻心情还算不错,赶紧离开这里,否则等到一会我酒劲上头,说不得这酒坛子会落在你们身上头。”
楚云桥咬着嘴唇盘算了片刻,无论怎么算,自己和桃娘都没有胜算,不甘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申小甲,对着老曲再次躬身行了一个礼,冷冷地扔下一句“告辞”
,便带着面色铁青的桃娘悻悻离去。
等到楚云桥和桃娘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之后,老曲伸了一个懒腰,歪着脖子看向神情安详的申小甲,瘪着嘴道,“这里已经没其他人了,不用再装什么蠢货、废材……在地上躺久了容易得风湿,快起来吧!”
第十章有人张弓于林间
常言道,装睡的人叫不醒。
所以在老曲说出那句话之后,申小甲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翻了一个身,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躺在地上,鼾声如雷。
“你睡觉的时候不打呼噜,”
老曲白了申小甲一眼,掂了掂手里的酒坛,“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起来,就不用起来了……三,二……”
申小甲立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急声道,“打住!怎么所有人在威胁别人的时候都爱数数,这是什么臭毛病……”
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没看见我受伤了吗,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躺会儿?你那一坛子砸下来,我会比陌春风还要先归西了!”
“时间紧,任务重,现在还不是你躺着的时候……”
老曲缓步走向申小甲,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瓷小瓶递过去,“金疮药,止血化瘀,十年珍藏,效果奇佳。”
“十年?保质期早就过了吧……”
申小甲接过金疮药,打开瓶盖,轻轻嗅了嗅,两条剑眉拧在一起,面色发绿道,“都臭了!这玩意儿真能往伤口上抹,不会生烂疮?”
“什么保质期?都告诫你多少回了……不要说那些奇怪的话,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老曲挠挠头,“这药就跟酒一样,年份越大,越有味道,很正常。而且良药苦口利于病,效果好的药都不容易让人接受。”
申小甲半信半疑地将金疮药涂抹在伤口上,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问题,偏着头问道,“欸!老曲,你说这药如果失效了,那它到底是救人的良药,还是要命的毒药?”
老曲怔了一下,抠了抠脑门道,“药怎么会失效呢,就像这池子里的水,哪有什么期限……”
“谁说水没有保质期的?”
申小甲打断老曲的话,指着手中的小瓷瓶道,“水在池子里是不会过期,但是放进瓶子里就有了保质期。我们那边有个号称大自然搬运工的商号,做的就是把水装进瓶子里的生意。”
“都怪我啊,”
老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捶着胸口道,“当年该早些把你从春江里捞起来的,害得你脑子进了水,总爱胡言乱语。这五湖四海都是水,哪有蠢蛋会去做倒腾水的买卖,也不怕把裤衩儿都赔了。”
“你还别不信,人家还靠着这生意成了天下前十的富豪……”
申小甲顿了一下,看了看那十几道渐渐凝结血痂的伤口,暗赞一声,将还剩一半的金疮药揣进自己的怀里,直勾勾地盯着老曲,表情玩味道,“我早就看出你老小子不简单,没想到竟然很不简单,刚才那一手柳叶飞刀真是绝了!说说吧,到该摊牌的时候了。”
“噢?你是怎么看出的?”
“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虽然你平素装得跟普通人无异,但你走路的样子还是出卖了你,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会在不经意间表明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你的脚步很轻,比春风还轻。”
“我是跑堂的嘛,脚步轻快一些很正常。”
“不一样,你的轻快是跑江湖的轻快……所以我时常都盯着你的背影,猜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猜你什么时候会对我讲讲你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