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想到了,当年贵妃娘娘初进宫时,与陛下是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恩爱时候。
陛下初登基,帝位不稳,朝局混乱,社稷不兴,中宫皇后只顾着揽权,为承恩公府谋好处,陛下最艰难的日子,是贵妃娘娘陪着陛下熬过来的,世人皆言,林后与陛下有患难之恩,可贵妃娘娘又何尝不是?
陛下待贵妃娘娘爱重,常在私底下唤贵妃娘娘‘梓童’。
梓为木中之贵者,梓木是印木,权贵人家以梓木刻章,是权力的象征,而南朝以‘梓为有子’,从陛下口中说出的是‘帝妻’之意。
给不了皇后之位。
便许以夫妻相待。
陛下赐了距两仪殿最近的甘露宫,仍觉得不够,还命人将两仪殿和甘露宫中间的宫墙打通,与贵妃娘娘同吃同住,陛下把所有的荣宠给了贵妃娘娘,此后不曾再临幸后宫。
连中宫也不例外。
他们是什么时候从一对‘恩爱夫妻’,走到如今的貌合神离呢?
玉竹恍惚记得,是公主出生不久,二舅爷战死南越之后。
“陛下请息怒,”
张德全连忙道,“贵妃娘娘身体落了旧疾,多年来也不见好,扶光公主从万君山请来道长,为贵妃娘娘调养身子,近来贵妃娘娘的身子大有起色,您不如改日再来?”
贵妃娘娘的病,也是陛下的心病。
陛下牵挂了十五年。
如今贵妃娘娘的病有了起色,陛下心里应是宽慰的。
果真!
南兴帝面色稍缓,仔细询问了贵妃的身子,这才带着张德全离开了甘露宫。
“张德全,朕当年是不是错了?”
南兴帝站在甘露宫门外,看着清冷的宫门,神色有些恍惚。
张德全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哪敢说半个字?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南兴帝低喃了一声,“便是我再怎么弥补,她也不会原谅我了。”
陛下称的是‘我’,而不是‘朕’。
都说天家无情,可皇帝也是人,是人又怎么会无情?陛下把这一生少有的深情,都给了穆贵妃。
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陛下除了是穆贵妃之‘夫’,亦是这南朝的皇帝,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这世上也没有如果。
“若我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那该多好啊!”
空气中,传来一声遗恨。
玉竹回到内殿,贵妃娘娘靠在迎枕上咳嗽,她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伺候。
喝了水,穆贵妃似是舒服了些。
“娘娘,”
玉竹心疼娘娘,忍不住劝道,“公主好不容易才为您请来了万君山的道长,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可不能让公主担心。”
穆贵妃笑了笑,只是那笑,极淡:“我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什么保不保重,那都是哄着扶光的话,你可千万不要露了馅。”
玉竹心中酸涩:“道长说,娘娘这病是从心而起,只要您放宽心,这病也能调养,这段时间,您的身子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可见道长是有真本事的。”
“放宽心,”
穆贵妃苦涩一笑,“说来简单,我从前就是心太宽了,这才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