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芦笙该是一月之期回门的,不过几日就不顾规矩跑回来了一趟,抱怨汪家的房子不好?,饮食也不好?,各式各样的不称心。玉漏在旁听来,自然是不能和?达官显贵府上比,可汪家的房子她去瞧过,比他?们?连家的宅子还大了些,下人也比他?们?连家的多,何至于苦得她如此?到底是奢靡惯了的人,猛地走到那地方,只当?是落进了乞丐窝。
可这?时?候谁还由得她?玉漏好?心劝了两句,“哪有新娘子没到回门的日子先跑回家来哭的?要给人笑话了五妹妹。还不趁这?回老太太不知道,快先回去吧,等回门的时?候多少话说不得?”
反给芦笙顶回来,“你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还和?我说道理?”
玉漏暗悔就不该多管闲事,藉故告辞回前?头去了。回去见池镜不在屋里,因问翡儿,翡儿道:“才刚他?午睡起来,永泉来回了句话,两个人就鬼鬼祟祟出?门去了,也没说往哪里去。”
这?样热的天还往外跑,八成是外头那女人来请了。
玉漏撇下嘴,“可说没说回不回来吃晚饭?”
“问了,他?说说不准。”
玉漏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不准就别管他?,告诉厨房,晚饭这?屋里就不吃了,热得没胃口,给我弄些冰镇的果子来,我吃点果子就成。”
却说池镜顶着大太阳出?来,转去家酒楼里,原来是约了常租着他?们?好?几间铺面的一位狄老爷在此处相见。狄老爷做着多宗买卖,家中?很有些钱,池镜便要借他?的名头,请他?出?面去买凤二奶奶手上那一顷田地。
“狄老爷是生意?场上久混的人,许多话不必我多说,谈买卖自然也比我在行,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我透个底,我们?老太太的意?思,一亩地可出?价二十两,往下还能压下去多少,都算你的,也不叫你白帮忙,日后卖过这?些地来,往外租,头一个也先紧着你。”
那狄老爷着实?是有些为难,“凤家那地可是肥地,当?初他?们?太太在世的时?候,有人出?价四十两一亩他?们?也没卖。三?爷您出?二十两,只怕我办不成您这?差事,反倒耽搁了三?爷的要紧事。”
池镜驱散了房间里的下人,方和?他?笑笑,“今时?非同往日,凤二爷缠上桩人命官司,凤家急等着要钱打点,以你做生意?的手段,还怕压不下价?”
狄老爷惊诧须臾,脸色一转,笑着捋胡子,“若是果然如此,那我就拼着这?老脸,去替三?爷办这?事。”
两个人又再?商议一阵,那狄老爷迫不及待,怕人先下手为强,忙告辞打听去了。剩一席酒菜纹丝未动,池镜便将手下几个小?厮叫进来吃。小?厮们?原是不敢,后来永泉带头,才敢入席,胡吃海喝起来。
池镜自己起身,背过去向窗户底下打望街市,“凤二爷的官司,你们?可都打探清楚了?”
永泉忙搁下酒盅回道:“都打听清楚了,那货郎家里还真不是以尸讹钱,好?几个仵作?都验过了,的确是打坏了肺腑,因为年?轻,起初还能撑,后来五内衰竭,就撑不住死了。这?倒不是人家胡乱告的,并且人家状纸上写明了,不要凤陆两家赔一个钱,就要衙门里秉公执法惩治凶手,不然将来就要告到府衙,告到都察院去。”
田旺又道:“凤二爷和?陆奇二人,现今还拘在衙门大牢里,两家人都想使钱,偏这?货郎家有个亲戚,从前?替刑部的张大人牵过马,便走了门路,把事情传去了张大人耳中?。如今这?案子闹得满城风雨,还没等案子交到应天府,刑部就派人在问了。县太爷哪还敢弄什么鬼?如今是杀人案是跑不了,就看凤二爷和?那陆奇,哪个是主犯,哪个是从犯。”
南直隶刑部那张大人池镜也知道些,是个强头强脑的人,从前?是在京城刑部做侍郎,后来几句话没说对,得罪了皇上,便给派到了南直隶做刑部尚书,说是高升,实?则是贬。这?人自到了南京来,也不改那性子,还是一样不肯攀权结贵,和?他?们?池家也甚少往来。
田旺又道:“我私下里打听,听说那陆家正预备花大价钱买门路,把事情都推到凤二爷头上,定凤二爷的主犯,给那陆奇定个从犯之罪。可惜他?们?家生意?虽做得大,在官场上却没什么门路,这?会正愁抱着银子找不到庙门。凤家那头,官场上虽认得不少人,可您也知道,他?们?家没多少钱,谁还认从前?的旧情?”
另几个小?厮也都打听实?了,“这?些日子,凤家除了咱们?家,还跑了从前?好?些世交的关系。但能拿出?的银子不多,别说此刻能拿出?的现银子,就是他?们?大房肯帮忙,把两房手上的地都卖了,咱们?家二奶奶也倾尽所有,凑起来也不过六七千银子。如今刑部在问,凤家认得的那些人家,也不必为几千银子去惹张大人那牛脾气,所以要么是藉故推诿,要么索性避着不见。”
池镜听了半晌,笑着回过头来,“凤翔知道此事了么?”
“凤家前?几日派人往江阴报信去了,估摸这?会还在路上呢。”
池镜默了片刻,逐步绕在他?们?背后踱起来,话头一转,“陆家倒聪明,知道横竖躲不过,先保住那个陆奇的性命要紧。他?们?家舍得拿出?多少钱?”
田旺扭头来回,“听说愿意?拿出?万数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