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自古就是远离故土时,三朋五友把酒饯别之地。
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
雪仍在下,枯草成霜。
亭中酒残。
一匹拴在亭柱上的健马不停打着响鼻,前肢不停刨地,似乎在催促他的主人尽早上路。
沈渐不想离开,京城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熟悉的地方,他内心充满对陌生前路的迷惘,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害怕。
观象已经很久没跟他交谈过,好像进入了深眠,这让他像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方向的指引。
送行的人不多。
只有丁冲和他刚交往不久的未婚妻张素锦。
王献正在宫里参加大皇子储君册立典礼,根本无法借故脱身;他也没多的朋友,骆道人身为长辈,该说的该叮嘱的已经在仙道院说了,再送他出城也不合礼仪。
沈渐喝下最后一杯酒,将酒杯远远抛了出去,踏蹬上马。
这匹马是王献帮他挑选相赠,据说来自北大6的龙血马,脚力非凡,不输花费极大的神行、御风符箓等物,就连马食马药也帮他备了一大包,以备不时之需。
“兄弟保重。”
丁冲眼眶红,身边的姑娘正拉着他的衣袖,默默地看着他。
沈渐看着姑娘,笑着说道:“素锦嫂子,我这兄长就托付你费心照顾了,如果实在缺银子用,可以去沈家庄找管家,多了没有,几百两银子他还能帮你们解决。”
丁冲瞪了他一眼,红肿的眼睛里多了一点笑意,“你当我什么人,还能缺那几百两银子,放心滚吧!沈家那些地有我和献哥儿照应着,没人敢从你沈渐手上拿走。”
沈渐笑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么多地,我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还,哪能放心。”
他策马扬鞭,朝泥泞的官道上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不是对京城不留恋,他是怕一回头,心里又会生出对陌生的恐惧和故土的依恋。
远处白雪堆积的山头上伫立着一个人,白色衣裙与大地融为一体,飘扬的裙裾让她显得那么孤单。
他认出来那是南梅初雪。
她就像她的名字,永远带着拒人千里的傲寒,她是来送行的,却放不下面子来到长亭说一句前途珍重的离别话。
门阀家的千金,总有一种让人莫名其妙的自负和骄傲。
沈渐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然后缓缓离开。
他对南梅的感觉很复杂,说不上喜欢,更多的是一种感激,这个姑娘身上有一种很好的特质,她对恩怨是非分得很清楚……
刚转过一个山坳,一骑快马踏雪而至。
王献,身上还穿着相当华丽,有点像戏台上伶人穿着的华服。
他原本就刚从一出戏中下台。
那是一出别人做主角的大戏,他只是个锦衣华服的陪衬。
还没等马停稳,他就抛过来一只酒壶,晶莹剔透的玉壶春瓶。
沈渐打开喝了一口。
酒醇,回味浓郁。
“仪式刚结束,我就马不停赶了过来,刚刚见过丁冲。”
王献语极快地解释道。
沈渐笑道:“大家兄弟一场,没必要搞这些形式。”
其实他心头还是很高兴,毕竟有朋友送行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