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既出,胡潶自是欣然领命。
远在舒县驻扎数月的校尉胡烈,亦发回了命令至校尉府,着长史淳于齐协助胡潶部规划此次粮道路线。胡烈深知胡潶部稀缺统筹人才,今次重任,关乎扬州度支部声誉,不容轻视。
自九月底接到军令,胡潶与校尉府留后幕僚们进行了几日的规划。
规划的同时,衙门里的两位司马和四位功曹,同步开始制订此行兵役、物资调配的事宜。甚至不等胡潶交代,杨司马驾轻就熟,再度提前出发,下到麾下屯营之中,传令各屯营进行开拔前的动员。
从行军地图上来看,王基部所驻防区,离合肥最近。理论上,调合肥度支衙负责粮道最为合适。然而过去两个月的前线对峙过程中,合肥度支衙已被胡烈征去,其一部负责合肥至舒县后方巡防工作,一部由合肥度支都尉许勋亲领,进驻舒县受胡烈指挥。
由寿春到王基部所驻防区,经合肥走陆路自然是距离最短。但考虑到长期军事对峙,陆路运送军用辎重多有不便。王凌这才选择从窑地大营辟路线到王基部防区。
胡潶部辟粮道,并不算太困难。窑地至舒县段,已是现成的粮道,这里不仅有大量魏军驻防,且相对也远离边境火线。唯一难处,是舒县到王基部段,相对要为棘手。此段有山有林亦有湖泊,需要迂绕的行程不少。
不仅如此,王基部虽辖八千外军是精锐部队,但驻防区域多是野地,地域深广,间隙必有漏防之处。这也是为什么,近日诸葛恪的屡次侵扰,都以此处为主要目标的原因。
校尉府大房里,淳于齐于行军图上拟好了大致路线后,不禁叹道:
“若庐江太守愿援王将军,那是最方便不过。庐江郡位于王将军防区东南处,相距不过五十里,布防严密,往来甚为方便。而我部从寿春发,经窑地大营、过舒县再至王将军处,水路陆路齐用,前后需行两百六十余里,当真要命。”
“嗯,或各有各的难处,既领了命,自当全力以赴。”
胡潶都尉反倒无所谓,他渴盼着督兵在外,此次领命之后,一直磨拳嚯嚯。
();() 路线初定,都尉胡潶以经验断,点麾下军屯两千田兵,合部曲三百,及校尉府征调民役一千余,共三千五百员人。此次出发,携运军粮八千石,弩具三百副,弩箭五千枝,匠工补修用度三十车,其余军备辎重四百车。
车为重量单位,一车合约二十石。
所有物资和兵员,依序分前中后三部,由水路发往窑地大营,于窑地大营处无需集结,按先后秩序陆续直往舒县。
这天下午,胡潶于度支衙大房内召集掾属,分配点兵、将兵、开拔等事宜。
点兵方面,胡潶采取就近原则,召集距离寿春最近的三十五个屯营,在折中的三个圩口码头设登船点,校尉府调用的军民船只,会依计划发往此三个圩口,载运兵士。运兵船与辎重船再与折中处汇合,有序抵达窑地大营。
登船点的布置及田兵动员之事,交由已下到屯营的杨司马负责。
听到这里,周坦向胡潶进言:“都尉,周坦斗胆进言,此次点兵,或可不照屯营编制来行调动,由每屯营取七成精锐入列,余三成老弱留驻。”
胡潶沉思了片刻,道:“如此,指挥调度上,恐有混乱。”
周坦又道:“每营虽七成员数,但仍按营番听调。无外乎,是将点三十五营的人,改为点五十营的人。周坦所想,一来,此次任务艰巨,我部各营兵员良莠不齐,若将老弱入列,恐会影响效率。”
胡潶微微颔首,不久前校尉胡烈发来的令文中,确有着重强调“艰巨”
一事。
周坦略作停顿后,接着道:“二来,我部新换屯区,期间断断续续受他事所累,至今未能让军屯步入正轨,各营若全员出动,那出动的这些营势必又会耽滞农事,索性各营皆留余部,与家眷一并照看农事。如此两不误,都尉您看,是否更合适呢?”
都督王凌一直都体恤扬州度支部新换屯区一事,军屯亦是国家重器,江淮一带的军粮八成都来自于军屯。今年已有诸多不顺,胡潶麾下一百一十五营,农务进展,参差不齐,若再行满员营制的开拔,只怕明年收成必遭影响。
();() “嗯,文遂所言甚是,大好,就依你言去办。稍后,你便遣人传话给杨司马,让他按照每营出员七成来点兵。”
胡潶欣然点头答应下来,心下对周坦更有欣赏。
事实上,周坦之所以如此进言,同样怀有私心。此次出征,事发突然,丁圩左营所处位置,难出点兵的范畴。而在他看来,丁圩左营内的一些同袍,眼下还并不适合出战。
点兵事宜议罢,都尉胡潶随即开始交代三批次出发的安排。
他将亲率一千五的兵员,领前部水运物资前往窑地大营。度支衙另一位司马负责统制一千兵员,隔两日后,领中部物资开拔。
至于后部,由于杨司马目下正在负责基层屯营动员事宜,这同样是一件繁复且要时间的工作,因而无法回衙参与将兵。甚至在动员结束后,他亦要留守运河屯区,负责运河沿岸的巡防、警戒及其他急情之事。
毕竟寿春度支部屯区,前后虽调走了一半人马,可仍有一半军力驻留。万一前线告急,且胡潶部又遇到险情,总得有人来受理余部。
“此次开拔,从舒县出至王将军处,仍需勘探量计,且都督的意思,我部可能会在王将军处驻下一部,协助王将军部调度军需。因而,我需一位有计书之识的部属相佐。”
胡潶在后部将兵人选上迟疑了片刻,继而说道。
他说完后,目光缓缓扫视大房里的所有吏掾。
众人一时皆沉默。
徐罕追随胡潶多年,期间随军出征倒是有过几回,可大多都是在后方行事,从未有过任何涉险。他本人亦非敢战武勇之人,这身子骨穿上铠甲已是耗尽全力,别说再执枪弩,那根本是走都走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