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坦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从大营方向一路小跑来一人。
对方年岁不大,约摸二十五、六,黑袍小冠,一看也是一位有武职官身的人物。
周坦先一步向对方行礼,问候道:“将军是在唤小人吗?”
那年轻武官微微一笑,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我乃胡都尉麾下曲长张式,字平元。”
周坦仔细一阵寻思,眼前这位张式,难不成是九年之后,淮南第一次叛乱的主谋之一令狐愚的部将?
令狐愚(?-249年),字公治。太尉王凌的外甥,弘农太守令狐邵之侄。黄初年间出任和戎护军,后任曹爽府长史、兖州刺史。
高平陵之变后,王凌深感司马家会对曹魏旧臣下手,于是在淮南起兵讨伐司马,彼时身为兖州刺史的令狐愚积极响应了舅舅王凌的号召,同时派出部将张式前往白马,预谋迎回楚王曹彪继位大统。
没想到九年之前的今天,这位好不容易在历史缝隙里留下一笔的小将,尚且只是度支都尉麾下的一名曲长。
曲,通常是驻外武将个人直接统辖的私兵,军费物资开支,都由武将个人负担。度支都尉的私兵大约只有一曲,合计五屯三百人马,而曲长即是亲兵队长,亦可被视为都尉最为信任的心腹。
“见过张曲将,小人周坦,是新设丁圩左营的田兵。”
周坦再次向张式行了礼。
“你我应该见过面,不过记不住也无妨。”
张式客套了一番,要说见过,都是一个军屯部上下级的关系,这么多年来,打过一次两次照面自不在话下,但双方未必真的认识。
他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这几日因为尚书郎坚持亲临水坝,胡都尉也伴在左右,就驻在此处。适才,胡都尉见校尉带了李文录与你一同去见了尚书郎,这会儿尚书郎又立刻了正召集技匠、水官们会议,都尉见你一人出来了,便让我来寻你,这天色已晚了,你怕是难以赶回丁圩,我带你去度支衙的营帐留宿一夜吧。”
“这怎使得?”
“都是自家手足,何必客气。”
“小人感激不尽,多谢张曲将,多谢都尉了。”
胡潶派张式来找周坦,自然不是简单的体恤手足部下,多少也是想借故打听一下刚才校尉与尚书郎见面的情况。
连续两次试水失败,虽说度支衙上下不擅水利,不该为此承担大头责任,但因为工期延误一事,还是让度支衙陷入了众矢之的的局面。要说都尉胡潶一点压力都没有,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往回走的途中,张式果然询问了周坦适才发生之事的始末。周坦如实作答,只说在李文录的建言之下,尚书郎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
听到“李文录建言”
这句话,张式稍微怪笑了两声,显然,他与李干共事多年,李干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知根知底。
回到大营,张式并没有带周坦去见都尉,不难想象,都尉仅仅只是想少许打听一下今日之事的进展,并无意要掺和进去。他先为周坦安排到本部曲兵休息的营帐,与其他曲兵挤一挤,对付一宿,随后便独自去找都尉汇报了。
();() 次日一早,周坦跟着曲兵们吃了早食,想着准备出发返回屯营。
刚走到大营口,一个人影急小跑着追了出来,隔着老远就呼喊了“周坦”
的名字。周坦回头看去,正是李干。
“昨日跟着尚书郎跟水官、技匠们折腾了大半宿,没能顾得上你。你昨晚可寻了宿处?”
李干的脸色看上去确是像秉烛熬夜过的样子,双眼浮肿,密布血丝,不过他的神态却颇显兴奋,仿佛昨晚似乎取得了十分重大的工作进展。
“哦,多谢李功曹挂心,昨日遇到了张曲将,安排小人在曲兵营帐里休息了一夜。眼下正打算返回丁圩。”
周坦简明的说了一下。
“张平元?呵,此人心胸极小,你日后可得防着点。”
李干听到张式,立刻冷笑了一声。
周坦可不是傻,显而易见,在度支衙里李干和张式必然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一对。他虽尚不清楚张式是什么人,自然也不会单凭李干片面之词就妄下定论。不过这几日里,他与李干多有接触,至少看得出来李干可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圈内圈外,无外乎是利益结盟,谁有利可图,谁便是至交好友。
“不说其他,昨日与尚书郎对谈甚久,河道破解之法已有雏形,今日下午便让水官和技匠们去勘测绘图,最迟再有一两日,便按照我等之前的设想,于河道四十丈处另开堰堤,分出支流,缓解河道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