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下了半宿的雨终于渐渐停了,葛旭站在塔下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塔上传来动静。他抬头看了看塔顶,又看了眼附近将护文塔围成一圈的手下,脸色阴沉的犹如这外头的天气。过了许久,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走,带人上去”
他话音刚落,忽而看见漆黑一片的塔中映出一盏灯光,有个人影提着灯笼,怀中抱着个女子走出塔门,塔外众人见状精神一震,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葛旭走上前,见卫嘉玉怀中的女子双眼紧闭,神色虚弱似乎是昏睡了过去,竟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这是”
卫嘉玉答道“我在塔上找到她时,她已毒昏迷。眼下不知情况如何,还要请姜师妹再看一看。”
葛旭听后,朝身后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两名弟子上前,要将卫嘉玉怀里的女子接过去。
卫嘉玉眉头一皱“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葛旭冷声道“卫公子忙了一晚想必也累了,把闻姑娘交给我们,百丈院自会带她回去好生照看。”
四周弟子手不离剑站在一旁,目光之中满是敌意。卫嘉玉知道寺中必然又出了什么事情,不由转头看向祁元青。
祁元青神色也不好看,他看了眼卫嘉玉怀里的女子,沉声道“严兴出事了。”
严兴带人搜捕闻玉的路上,遇见一个可疑的人影,独自追了上去,结果等百丈院其他弟子赶到,他已重伤昏迷在路边。好在姜蘅恰好就在寺里,第一时间赶到替他包扎止血,如今应当已无性命之虞。但这刺伤他的黑衣人是谁,如今还没抓到,嫌疑最大的自然还是闻玉。
雨后山路湿滑,卫嘉玉抱着怀里的人走得很慢,闻玉窝在他怀里,显出白日里所没有的安静。祁元青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好心道“卫公子可要帮忙”
卫嘉玉已抱着她走了一路,这会儿竟也不显得吃力,只依旧摇头。方才在塔下,葛旭要他将闻玉交给百丈院,叫他拒绝。在护文塔内,他喂闻玉服了半颗闻朔留下的药,那药起效很快,却不知道等她再醒过来会如何。葛旭显然也是忌惮着她半路上醒来动手伤人,最后到底答应了叫他带人回去,不过要在西厢房外加派人手,在事情查清之前,将人软禁在院内。
卫嘉玉想起今晚在塔里找到闻玉时她身上的血迹,不知道她这一路究竟生什么。正想得出神,忽然察觉到怀里的人悠悠睁开眼睛“你醒了”
闻玉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她神色茫然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受伤了”
卫嘉玉愣了一愣,意识到是那上头还有她先前留下的血迹没有擦干净,她这会儿像是又不记得方才在塔里生的事情了,卫嘉玉看了眼走在前头几步远外的祁元青,轻声道“是我不小心沾上的。”
闻玉这会儿脑子还是钝的,显然想不出他好端端的从哪儿沾了这一身的血。不过她很困顿了,在短暂的清醒后仿佛很快又要陷入沉睡。卫嘉玉怕她这一睡又不知要睡多久,便低声同她说话“你今晚为什么会去护文塔”
闻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我想再去看看那幅画。”
“哪一幅画”
“就是挂在六楼墙上的那一幅。”
卫嘉玉迅地回忆起护文塔六楼的摆设,他很确定没有在墙上看见过任何一幅画。不过他又很快想起了那一块空白墙面,那上面原本应当挂着一幅画。
“画上画着什么”
“画着那个人。”
女子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那个人是谁”
“是月亮”
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等闻玉睡着之后,卫嘉玉才注意到女子脸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他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现她果然起了低烧。
寺中灯火点了大半夜,只有南厢房这儿还是静悄悄的一片。方才带人前来搜查的百丈院弟子已经撤出去了,阿叶娜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惴惴不安地等着天亮。
外头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听见守在外头的护卫低声地议论,似乎寺里有什么人死了。阿叶娜捏着衣角,盯着窗边照进来的那一方月光。
他死了她在心里想自己这下子当真只能跟着他们出海去了吗
她一辈子没有见过海,家乡的天湖已经是她见过最广阔的水域了,但是天湖和海也是不一样的。天湖的水面永远平静清澈,像是天神遗落在草原上的一块蓝宝石,倒映着四周的碧草牛羊。
她那天骗闻玉说她是国君最宠爱的女儿实则是个谎话,她母亲只是王庭中一个卑贱的婢女,在生下她和弟弟不久后便去世了。父亲虽然给了她公主的名分,但是并没有给她相应的荣宠。他有太多的孩子,琉铄最不缺的就是公主。
在王庭,泉国夫人身旁的婢女都要比她在下人之中受到尊敬。不过好在还有尼亚,尼亚只比她晚出生半刻,半颗胆子却像是叫她给先带了出来。因为尼亚她在王庭里学会了与人骂架好不受欺负,也学会了讨好人以受到庇护。她上面有许多的哥哥姐姐,可她不是谁的妹妹,她只是尼亚的姐姐。
琉铄的国君沉迷酒色,安于享乐,很快就弄垮了身体。国师提出远在千里之外的海上有仙人居住的仙岛,海上会有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
国君相信了传言,他需要派人去海上替他寻找仙丹,但在此之前要穿过大历辽阔的疆土。于是国师提出可以打着国君信奉佛祖,想要仿照雪月法师去海上带回经书,回国度化百姓的名义,派遣使者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