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我还没有听过呢。”
纤袅道,“您可以写下来吗?”
纤袅摆好文房四宝,弘晳写下了这首《忆昔》: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这首诗讲的是什么?”
纤袅问。
“这首诗,诗人表面上好像是怀念长安往日的繁华,实际上是讽刺批判豪门贵族沉迷声色、醉生梦死的腐朽生活,抒发了他对社稷倾危的感叹和对国乱家离的深深忧虑。”
弘晳道,“既然你送给我一首诗,我不擅长作诗回赠,只能借用古人之诗。这也算是‘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了吧?”
“好,那我就字‘忆昔’。”
纤袅道,“对了,我让你给弘昼的玉簪……你给了吗?”
“我……我给了。”
弘晳吞吞吐吐。
“那他是什么反应?”
纤袅满脸期待。
“我是派身边的人送过去的,然后和亲王府的人转交给他的,他是什么反应我不清楚。”
弘晳道。
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有给他。
“那好吧。”
纤袅很惋惜,“若是知道就更好了。”
“想必他看到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弘晳安慰。
“忆昔太液清波,水光荡浮,笙歌赏宴,陪从宸旒。奏舞鸾之妙曲,乘画鷁之仙舟。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
纤袅叹气,“从小就喜欢唐玄宗梅妃的《楼东赋》,总感觉十分凄婉。如今,算是明白了。”
其实,当弘晳说出“忆昔开元全盛世,小邑犹藏万家室”
的时候,纤袅瞬间就想到了梅妃江采萍。开元盛世,的确是盛世,可惜这唐玄宗自从有了杨贵妃,便冷落了梅妃,于是“**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加速开元盛世的消亡,何曾看到了未来的安史之乱?但是纤袅非常鄙视唐玄宗,曾经对梅妃多么好,最后就有多么冷落。她写下《楼东赋》,惹得杨贵妃进言请求赐死,唐玄宗竟沉默不语,竟不为过去的爱妃辩解。梅妃即便得宠时也没有依仗唐玄宗排挤其她妃嫔,没有结党营私、祸国殃民,而是自律、明理和大义;相比之下的杨贵妃,李白写下《清平调词》赞美,白居易写下《长恨歌》惋叹,又有谁记得恰逢安史之乱为保清白之身仍深爱玄宗投井自杀的梅妃呢?
弘晳见纤袅伤心了,感觉十分心疼。纤袅似乎是在强颜欢笑,他已经猜到她一个人时的场景了。
“都说要守得住孤独,耐得住寂寞。我可做不到。”
纤袅打破了弘晳的遐思,“我可受不了那种生活,若是回去了,恐怕就会面临吧。”
“其实,就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是若是嫁给一个爱自己的夫君,且他只有一个妻子,想必这是每个女人都希望的事情吧。”
弘晳问,“富贵人家都是三妻四妾,有得宠就有失宠。”
“我知道,我早该认清楚这个现实。”
纤袅叹气,“我的愿望,是永远不会实现了。”
弘晳知道自己帮不了她,所有女人都希望“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而很多男人直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哪里会在意其中的一朵鲜花呢?而纤袅最希望的是,做那凌寒独自开、傲雪凌霜的一朵梅花,就像梅妃一样。但是,她又害怕自己拥有梅妃一样的结局。
“只要是真心的愿望,想必一定会实现的。”
弘晳安慰,“我相信可以实现。我妻妾众多,但是也没有称心如意的。纵使乌兰图娅再好,终究也不是我所爱。”
“可是科尔沁福晋很好啊!”
纤袅问,“那么贤惠的福晋,为何你不喜欢?”
“喜欢倒是喜欢,但是谈不上爱。”
弘晳唉声叹气,“圣祖朝的时候我年少轻狂,又因为嫡长孙的身份,拥有无数佳人。可惜已经今非昔比,若非有汗阿玛收养,我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现在想来,孑然一身,感觉什么都有了,却失去了许多。我活了四十年,竟不知什么是爱。”
“或许我们是同命相连吧。”
纤袅也叹气了,“我以为你们都不需要爱,我以为……你们只是需要有人生儿育女,不是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吗?那唐朝的梅妃就是一个可怜人,她的《楼东赋》写下了不知多少女人的心声。我想你们生在帝王家,也会有许多身不由己吧?”
“我们的身份是外人所羡慕的。我们爱新觉罗氏,乃天池仙女佛库伦之后代,天生就注定会统治这天下。多少人羡慕我们,爱新觉罗氏的荣光永远是如此耀眼。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苦?皇室之间明争暗斗,我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与弘历和弘昼成为敌人。那一刻,似乎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