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已经是下午时分,湖边水榭凉风习习,在座的人心思各异、暗潮汹涌。只有夏旅思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笑着,握着段泠歌的手,悄悄声对她说:“公主娘子,我今天在昭理城内逛街,原来南滇国好吃的小食有那么多,据说那集市,小贩、店家们晚市一直营业到三更,然后到了五更天就又开始了早市,实在是不夜城也。”
“我把我吃过的小吃都打包了一份,足足买了百十来种送去绯烟阁给你尝尝,可惜咱俩被困在这,不然就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了。”
段泠歌浅浅一笑,低头靠近夏旅思小声说:“你有心了,可惜这里恐怕脱不了身,我让小娥去请段溪过去尝尝。”
这时十王爷站起来说:“此等良辰美景,光喝茶未免寡淡,我带了几坛陈酿花雕过来,今日与夏驸马相识,我要与你浮三大白!”
宫娥很快把酒壶和酒杯呈上来,夏旅思拿起这茶杯似的青花酒杯,有点犯嘀咕。喝酒她好像不太行,上次喝酒还是和段泠歌在一起喝的,她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微醺得飘飘然,觉得很是快活,然而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就现,当真“快活”
了一夜。
“既然如此,却之不恭。”
夏旅思没露怯,皱着鼻子喝下了一杯。
然后再一杯,再一杯。连续三大杯酒下肚,夏旅思的脸上马上泛出红晕来。
“驸马好酒量,既然是酒逢知己,那必须再和我干三杯,才叫真知己!”
十王爷索性拿着酒杯端着酒壶过来了,又给夏旅思倒上一杯让她喝。
段泠歌看不下去,站起来按住夏旅思的手:“慢。”
段泠歌淡淡一笑:“我妻年岁尚轻不胜酒力,这三杯,我代她饮。”
说完,她兰指一翘优雅地从夏旅思手中拈过杯子,以袖掩面一饮而尽。然后接连三杯。
十王爷收起笑脸说:“诶,这就不行了,若是代饮需得再罚三杯,长公主殿下可不能借故耍赖,不然我可要飙!”
“自然不会。”
段泠歌眉都没动一下,淡定自若地再喝了三杯。
夏旅思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以前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夏旅思工作繁忙,而且工作期间严格禁酒,她对酒桌一向不感兴趣,只是看人喝过酒,却没看过像段泠歌这样眼睛不眨一口气喝六杯的。
夏旅思一下子心疼坏了。段泠歌这娇滴滴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种折腾。
十王爷哈哈大笑,叫好:“好!不愧是我南滇国的长公主殿下,气度魄力无人能比!既然如此,本王必须敬公主一杯。”
这下轮到夏旅思待不住了,她一把夺过段泠歌的酒杯一饮而尽:“公主殿下因我罚酒,我又岂能不心疼我妻。这杯我喝!”
“诶!”
段泠歌一时没拦住,夏旅思接连又喝了三杯酒。段泠歌无奈地看了看夏旅思,这人真是,真不知该谢她,还是气她裹乱。
十王爷板起脸,不高兴地说:“呵,长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倒显得我不识进退,枉做小人。殿下和驸马是何意?是不是看不起小王,敬酒不吃——”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十王爷是借题挥,故意难。偏偏段泠歌是极骄傲的性子,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赔笑脸打圆场,局面眼看就要僵死。
旁边的大臣暗中推郑左丞,让他起身打圆场。
郑左丞皱眉,甩甩袖子:“去去去。”
谁人不摄于十王爷的威吓和城外屯的五万兵力,他一个左丞在王爷面前就是位卑言轻,这个时候出头岂不要当炮灰。
然而郑左丞没想到的是,一个最不可能出面的人竟然出面了。夏孟辅端起酒杯走到十王爷身边,拈胡须笑说:“十王爷和小一辈计较什么。小女儿家,好酒也不知道吃,美酒是什么好东西哪里领会得到?还是我们这些老伙计,喝起美酒来,才知道馋虫勾动,不怕喝多,就怕没酒喝。咱来吃几杯。”
段泠歌这时也笑了,她从夏旅思手里拿过酒杯,顺势往夏旅思身上一倚,用了一种带几分娇软的神态,笑说:“看,驸马孩儿心性,就是这般不懂事。她心疼我,怕我喝多了伤身,其实我虚长几岁才应当多指点她锻炼酒量才是。”
艾玛,美女老婆当众往怀里靠,又香又软,这谁抗拒得了,夏旅思压根没兴趣听那两个老头儿叽叽歪歪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只在段泠歌身上。她一手揽住了段泠歌的腰,用手臂和半边肩头把段泠歌护在自己身侧。
无论是段泠歌的主动依偎,还是夏旅思的顺势拥抱。这种举动在注重礼教的南滇国来说无疑是非常出格的,可是,有了前日在金銮殿上,段泠歌穿过大殿主动投入怀抱,夏旅思把她抱在怀里当众紧紧相拥的前车之鉴——现在再搂一搂抱一抱,似乎又不那么惊世骇俗了。
毕竟男男女女之事上不得台面,可是这两个女子之间,无先例可寻,就似乎……套不上那些礼法教条。真真,奇异,又和谐矣。
众位大人看了,都一边羞红着老脸,一边顺着夏孟辅和段泠歌的话纷纷举杯过来给十王爷敬酒打圆场。
段泠歌这时马上借机传菜,说要在水榭设晚宴,顺势招待各位大人。于是宫娥们又浩浩荡荡排成一排,举着金银玉盘,把各式美酒珍馐呈上来,另一排则鱼贯而入给御花园各处和水榭各处掌上宫灯和大红灯笼,照得各处亮堂堂的。
乐声响起,舞姬跳起舞蹈,一下子就成了歌舞升平的景象。
十王爷一看,这台阶铺得整整齐齐的了,实在是不能不下,只好憋屈地又顺着台阶下来了。
在席间免不了再次客套饮酒,一直到酒酣耳热,十王爷喝得酩酊大醉,段泠歌这才下令散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