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格没有回答他,他静静地趴在地板上,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
蝙蝠侠以为自己下手太重,席格的口鼻都埋在地毯中,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肌肉无力,无法动作。他又拍了拍席格的脸想唤醒他,但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席格既不迎合也不反抗,像人偶似的任他摆弄,这完全是一种病态的瘫软。
他赶紧把席格放在地板上,让他仰面平躺。
席格脸色苍白,双眼眯成一条缝,脸上一层又冷又湿的细汗。他的身体软得不像样,手脚和脖颈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肉软踏踏地连着,就连胸膛的起伏都消失了。
蝙蝠侠心头一紧,他脱下手套,去摸席格的颈动脉,没有感到一丝搏动。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一切都静得让人害怕。那双曾经被夜翼说像是波斯猫的异瞳,此刻真的像猫一样又圆又大,涣散到令人不适的程度,瞳孔的对光反应消失了。
蝙蝠侠此刻才意识到了一个糟糕,且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席格死了。
黄昏将至,天空是漂亮的樱红色。丝缀般的流云断裂在暮色里,一层层荡漾着水波般的光晕。
席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戴着呼吸面罩,像是彻底睡着了,柔软的长被灯光染成金色,脸上、手上和头上,都滚着一道毛茸茸的亮边。在他面前,放置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立方体,十二道边框散着乳白色的荧光,那枚漆黑的戒指悬浮在立方体中心,宛如猫的瞳孔。
布鲁斯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那黑色的长细软且浓密,像最好的中国丝绸一样光滑轻薄,带着微微的凉。
“没问题吗”
阿尔弗雷德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席格脱下来的礼服。
“没问题,心跳、血压和呼吸都开始恢复了。”
蝙蝠侠站在原地,心电图机传来极有规律的滴滴声,明亮的折线在显示屏中一上一下。
在确定席格没有心跳后,他给席格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但毫无用处。他不得不尽快把席格的尸体带回蝙蝠洞,在身体和戒指接近后,席格才缓慢恢复自主呼吸,可意识仍不清醒。
情况显而易见了,一旦戒指跟他距离太远,席格就会死。
或许“会死”
这种表达不太准确,因为席格的表现,比起“死去的生者”
,更像是“失去活力的死者”
。
蝙蝠侠正在思考,忽的阿尔弗雷德叫住了他,要递给他什么东西。他伸出手,阿尔弗雷德从席格脱下来的礼服口袋中,掏出了一卷毛票。
那真的是一卷零碎的钞票,大多面值在2美元和5美元,最大额的只有2o美元,中间还夹杂着两张汉堡店的,甚至还有几张地铁票和公交车票。阿尔弗雷德又往桌上倒了倒,倒出几枚25美分的硬币。蝙蝠侠在心里算了算,这一堆零钱加起来不过5o美元。
蝙蝠侠拿着那卷毛票,心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微妙情绪。他本以为席格穿着价格五位数的定制礼服,手指上戴着上万法郎的文物戒指,一定从来不用为了钱愁,现在他才现席格好像挺穷的,袭击阿卡姆疯人院那回中途还是坐的地铁。
他想象着席格穿着一身笔挺的礼服,戴着长长的鸟嘴面具,两腿并拢,端端正正地坐在磨得褪色的地铁长椅上,周围乘客大概会偷看这位一生漆黑的瘟疫医生。也许不会,毕竟这里是哥谭,最不缺的就是奇装异服花枝招展的疯子。
阿尔弗雷德掏空了礼服外侧,又去摸衬衣内侧的口袋,忽的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把口袋中的东西拿出来,蝙蝠侠接过,那是一张边缘白的旧照片。
照片上,父子二人都身穿礼服,父亲坐在年幼的儿子身后,尽管他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但蝙蝠侠仍然能认出来,照片上就是小丑本人,而且是被化学池漂白后的小丑。男孩抱着一束盛开的苹果花,满脸局促和拘束,嘴唇抿得很紧,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十分瘦弱,脸颊上没有多少肉,显得下巴尖尖,眼睛像猫一样大而圆。
虹膜异色症太罕见了,这百分百是席格本人没错,但小时候的席格
蝙蝠侠和阿尔弗雷德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一面墙壁,那里悬挂着韦恩夫妇与幼子的家庭油画。画布上,母亲玛莎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天鹅绒鱼尾裙,戴着一串漂亮的钻石项链。欧式黑樱桃木椅的旁边,身着礼服的父亲托马斯站得端正笔直,一只手虚虚搭在椅背上,而他们的儿子,年幼的布鲁斯,正抱着一束娇艳的石榴花,站在母亲和父亲前方。
隔着将近三十年时光,画布上的脸,跟照片上的脸惊人的相似,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像诞生时就刻在每一寸血肉和骨髓上的咒文,无可否认,也无可回避。
阿尔弗雷德看向蝙蝠侠的侧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在怀念什么,最后五味杂陈,叹息一声“他确实很像你,布鲁斯少爷。他是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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