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村。
一开春,春里的妇人夫郎们最喜欢跨个篮子,带着孩子漫山遍野地找野菜菌子。
香椿芽,刺龙包,水蕨菜,雪芽菜,甜艾草,芦苇笋,蒲公英,羊肚菌,梅子菌,梨树菌……
背靠大山,这些野菜多到吃不完,有些嗅觉灵敏又手脚麻利的妇人,出去一上午不仅能装满满一大篮子,拿回去洗干净码整齐还能背到县城集市上,卖个三五文补贴家用。
林立夏却不属于这一类人,他从小鼻子就不好,旁人搁很远就嗅到了野菜菌子的香味,他要走到跟前才能发现,因此他挖的野菜所获不多。
时间久了,他就不爱挖野菜了。
但他有项长久的生计,卖青草。
离着他们村不到五里地的地方有个畜牧庄,庄子里喂了不少的牛羊马,每天所消耗的青草不少。庄子周围又没有草场,他们向周边村子收青草,三文钱两围草。
林立夏每天一早去山上割两围草,挑去畜牧庄卖了,回来还不耽误地里活计。
稻香村很多人说他能干。
可……
“是是是,我嫁不出去,在家当一辈子老哥儿,你们多厉害啊,全家就没有不能嫁的,连只公鸡都能嫁,我哪能跟你们比啊。”
“林立夏!”
“咋啦,我说你家好,你还要打我啊。”
后山梯田上,一早卖了青草回来的林立夏边锄草边舌战群雄,把一群嚼他舌根的男男女女肺都要气炸了。
有人磨了磨牙:“不怕你牙尖嘴利,到时候真嫁个鳏夫老光棍,有你哭的时候。”
林立夏笑了:“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有关心我这闲心,不如多吃萝卜少放屁。”
众人又被气了一次,还想反击的时候,花媒婆出现在了地头上:“立夏,你来,我跟你说点事。”
“花媒婆咋来了。”
“不会是来给立夏说亲的吧?”
“咋可能,就林立夏那张嘴,周围有看得上的,早上门提亲了。”
“那花媒婆总不能找他闲聊吧。”
众人不说话了,都盯着地头上的花媒婆和林立夏,伸长了耳朵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林立夏一出田地,花媒婆就拉住了他,喜滋滋地道:“你想找的人家我可算是给你寻到了,正经庄稼人,人又老实又勤快,生得也好,眉清目朗,端端正正的,与你是再相配不过。”
林立夏却不信:“这样好的人家轮得上我?”
纵使林立夏不想承认,可他也清楚。他,还有他们家的名声在周围附近很不好,正经人家打问未出嫁的哥儿,都不会往他家来。
花媒婆笑着道:“这就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了。”
说着她把宋惊蛰家的情况说了说。
“这宋万民家就是人多他们两口子又偏心闹的,把好好的一个宋惊蛰给耽误了。你是个有本事的,嘴巴又能说,你进了他家门,还怕他们欺负你?”
林立夏道:“还想欺负我,不闹到他家鸡犬不宁,我就不姓林。”
花媒婆点头:“这不就对了,只要你进了门,想法子把这家一分,你那公婆左右不过是懒了些,那宋惊蛰又是个老实的,你拿捏他们还不容易,到时候那个家还不是你当家做主。”
花媒婆这席话算是说到了林立夏心痒处。他爹娘只生了三个哥儿,他没个兄弟,他爷奶瞧不起他爹娘,早早就把他们一家给分了出来。
说分都是贴金了,随便给了几副破碗筷烂被褥,就把他们一家踢了出去。
村里没有分家的人家,他们家又是第一家被“分”
出来单过的,又没分到什么好东西,家里穷得连吃饭的碗都没有。那些年,他爹娘带着他们三个哥儿,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
因此他和两个哥哥从小就知道他们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行,人家姑娘哥儿在家学做菜绣花,他们三个哥儿把自己当汉子使,地里的活做得比汉子还要好。
他也是从那时起不再忍耐,别人说他,他会毫不客气地说回去,比起当受气包,他更喜欢当打受气包的那个人。
可不管他和两个哥哥再怎么能干,到了说亲的年龄,周围附近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他两个哥哥倒是挺想得开,大哥招了个山民入赘,二哥嫁了个没有田地的猎户。
到了他这里,村里人都说他恐怕也要走两个哥哥的老路,随便找个人嫁了。
林立夏不服气,别人越是这么说,他就越要找个正经人家,明媒正娶地出嫁。
而且还要嫁过去就当家做主,他可不想跟他爹娘一样,生不出儿子,就被人赶出家门。
“走,跟我家去。”
林立夏心动后,拉着花媒婆就去找他爹娘说这事了。
地里一群长耳朵的见此都议论开了:“还真是来说亲的啊,谁家这么想不开,看上了林立夏?”
“谁知道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