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资降下车窗,这是陌生乡镇的空气,丰沛,湿润。金乡的树木滋荣,建筑多为五六层高的小楼,连玻璃窗也是颇有年代感的蓝绿色,他能想象到胡笳是怎样骑着单车从小城的一端绕到另一端,偶尔停下车,用手指梳一梳被风吹乱的头,继续往前。
车往镇东面开,拐进巷子里,停在一栋自建房前。
阗资把行李拿下来,和胡笳走过去。
这是栋简单的三层洋楼,外有堵石砌围墙,宽阔的铁门刺着鸢尾花。
胡笳摸出钥匙,打开铁艺闸门,领阗资进去。秋来,院里都是哭煞人的香樟落叶,胡笳从门口小苏铁花盆底下摸出钥匙,吹吹灰,打开铜色大门。房子很久没住人了,进去就有股阴吊吊的气味,瓷砖地板灰蒙,沙模糊巨大,像是记忆的谷仓。
阗资刚放下旅行箱,胡笳就喊饿。 “走走走吃饭去!东西回来再收拾——”
她拉着他往外走。
两个人顺着水泥路往外走,阗资神奇地摸出包零食给胡笳解馋。
胡笳眯起眼睛审视他:“你是机器猫么。”
阗资回答:“正是。”
胡笳招了辆漆红的三蹦子,带阗资弯身坐进去。
金乡镇小,叫滴滴远没有三蹦子方便,两人坐在后面,摇摇晃晃。
“带你吃糯米饭去。”
胡笳心情好,笑嘻嘻把着阗资的手,对着他手背轻轻拍了拍。
阗资意识到这是他之前哄胡笳用的手势。或许胡笳没体会到,但他们两个人迭在一起了。电动三轮车铁架子单薄,引擎一直震动到阗资胸口,他回握住胡笳的手,任由苍南的风吹开他的衬衫外套。
胡笳拉着阗资走进招牌朴素的阿荣老店。
老板娘背对着她,她微微提高声音:“两碗糯米饭,这里吃。”
“好,”
老板娘声音是勤劳的哑,侧转过身问她:“油条要硬的软的?”
胡笳一口气说,“油条要一半脆一半软,葱和虾皮都要的,肉汤多舀点,再加肉松和咸蛋黄,他跟我一样,我大碗他小碗,再来两碗甜蛋浆。”
话说完了,胡笳捅捅阗资,“给老板二十四块钱。”
老板娘在隔板后面笑,比出大拇指:“口条好哦。”
糯米饭和蛋浆很快就上来了。
胡笳先不动筷,朝阗资扬扬下巴:“尝尝?”
阗资从今天早上起就是百分百的好心情,样子怎么看怎么俊朗清亮,他听话尝了勺糯米饭,半软半脆的油条泡在浓香的肉汤里,是温厚的味道,又伴着油条香脆软滑的嚼感。糯米味道也香,粒粒扎实饱满。甜蛋浆里加了桂花白糖,阗资喝了一口就朝胡笳点头。
阗资笑着说:“好吃。”
“那就吃呗。”
胡笳拆开筷子,埋头吃饭。
今天是国庆第一天,小店外面,孩子踢着皮球,欢笑声响亮。
胡笳背对着店门,看不到后面的飘摇的大红色气球和飞扬的肥皂泡,阗资用手机帮她拍下了。也许是今天心情好,阗资吃下大半碗糯米饭。胡笳玩手机时朝他碗里扫了一眼,看他吃得差不多,胡笳表情温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