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伟明考虑了一下,他决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世界就像有一个无形的轮回,时隔多年,闫芳菲这个早就死去的人就像重新回到这世间,环绕在他的周围。先是她的女儿鲁先先遇到入室抢劫,后是她的朋友艾红被人纵火,一定有什么事件触动了这一系列案件的发生。唯物主义无神论的于伟明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他好像又看到闫芳菲死前那个表情,他记得她在笑。
他在谷雨镇派出所看到了艾红。她刚经历了一场大火,满身飘满灰烬,头发被烧焦一大截,一件紫色的棉衣上又是水渍又是火痕,她很狼狈,但精神不错,并没有刚刚遭受灾祸后的惊慌失措和恐惧不安,她很冷静。
据秦伟所说,火势很大,经过初步排查,是有人故意纵火,起火时间大概是凌晨两点多钟。当时的艾红住在超市二楼,她率先发现火情,并在迅速蔓延的大火中跳窗逃生,之后打电话报火警。大火几乎烧掉了全部货物,如果艾红不那么果断的跳楼,她也会在浓烟之中丧生。
秦伟为她倒了一杯热水,艾红拿在手里,不时的喝上一口,润一润干裂的嘴唇,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于伟明,缓缓的开口,坚决而低沉的说:“我知道是谁干的。”
疑心
于伟明和秦伟凝神听她说出那人的名字。
她也不卖关子:“是鲁从谦。”
于伟明又一次摸出了烟,还是照常放在鼻子下面闻,但烟草的气味也无法让他的情绪迅速的镇定下来,他微微闭上眼睛,暂时的养神过后,他直视艾红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他?”
鲁从谦这个名字,秦伟也有所耳闻,不是因为他的商人身份,而是他曾经在同一系统工作过。他也知道鲁从谦的岳父家就在谷雨镇,可不论怎么算,鲁从谦都不可能跟这位乡镇女老板有什么瓜葛。
“前几天,鲁从谦的女儿先先曾经来找过我。”
艾红神情认真,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于伟明,以显示她是个理智清醒的人,“她问过我关于芳菲的事情。您知道吗?直到前几天,先先都还以为她的妈妈只是失踪,而不是死了!”
于伟明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想通了:“也许鲁从谦不愿让女儿知道闫芳菲的死因,毕竟……”
他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就吞进肚子里,当年的案情很复杂,复杂到最后只能草草结案。虽然还有很多疑点,但作为死者家属的鲁从谦非常痛苦,他抱着年幼的女儿站在雪花纷飞的楼前,恳求当时的办案人员,不要把他案情细节公布出去,他不想他的妻子受到无端猜忌,更不想他的女儿在流言蜚语之中成长。
艾红虽然是闫芳菲最好的朋友,自从知道闫芳菲带着孩子离开,就四处奔波寻找娘俩,但她并没有到达过案发现场,她所知道的闫芳菲的死亡,不过都是些碎片,拼不成一个完整的真相。
“芳菲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时隔多年,她面对着当年的办案人员于伟明,又一次问出这句话,“真的是像你们当年所说,自杀?”
于伟明终于点燃了戒了半年的香烟,他讳莫如深、一言不发。闫芳菲的死,这些年来一直都像一座山压在他的心头,他怀疑过,认为在她死亡的背后还隐藏着很多秘密,可是他没有线索、没有证据,一切阴谋都在闫芳菲死后戛然而止,而当时对于案情的解释合情合理合法合规,鲁从谦认可,局领导认可,闫芳菲的家人们都认可。他实在无能为力。
艾红看他不愿回答,想起在闫芳菲死后不久,她也曾经找过于伟明,也是这样问他,那时的他也是这种表情,不禁苦笑一笑:“先先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鲁从谦为了先先好,怕影响先先的心理健康,才不愿叫她知道她妈妈是自杀的,所以并没有告诉先先我所知道的真相。可是这几天我日夜睡不着,把芳菲出走之前的所有事情都认认真真的想了一遍,我觉得是有人在故意刺激她,好叫她主动离家,我不明白这算不算犯法。”
“你认为是鲁从谦一手策划了闫芳菲的出走?”
于伟明的眼神锐利,“你可有证据?”
艾红无奈的摇头:“我如果手头有证据,就直接去报警,而不是麻烦您了。”
“鲁从谦很爱他的妻子和女儿。”
于伟明想起鲁从谦在寻找妻女的过程中的表现,那不是演出来的,最起码在他们这么一帮专业警察面前,他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而且他们夫妻感情很融洽,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艾红却摇头否认:“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芳菲跟我提起过……”
她的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她不想让好朋友的声誉受到损伤,可这又仿佛关系到芳菲死亡的真相,她在两种念头之间挣扎,最后,她无力的低下头,一只手肘搭在桌子上,手指撑着额头。
“你为什么又认为这次的纵火案与鲁从谦相关呢?”
于伟明不愿陷在往事的旋涡之中,将她的思绪带回现实,“他为什么想要杀你呢?”
“因为先先。”
她抬起头,将手攥成拳头,重新整理好崩溃的内心,“先先跑来找我,他担心我会跟先先说一些芳菲的往事,让先先怀疑他、疏远他,所以他才想要杀了我。”
说完这些,她又加了一句:“他知道,在这世上,只有我会为了芳菲舍弃一切。他害怕了!”
他到底害怕什么呢?于伟明和秦伟的眼睛探询的看着艾红,他们希望她能把这句话表述清楚。
可艾红却还是不肯说出好朋友的秘密,直到于伟明站起身,道:“你要说的话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我就回去了。不管你怎么怀疑,凡事都讲究证据,秦所长会把纵火案调查清楚。希望你能积极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