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身于韫王李稚麾下,实则为永王李叙传递消息、收集证据。当初谢琇被永王借着曲水流觞之宴派去韫王的“白园”
里寻找暗道机关,永王给她的那几处可疑的地点,一开始就是高韶瑛调查出来的,只是那时候时间和机会都有限,高韶瑛未能进一步探查清楚而已。
而那半块假虎符,也是高韶瑛调换的。他制作了半块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虎符,交给韫王。
谁也没有看出破绽来,直到在韫王举事之前,定西侯范永敬终于下定决心在他这里押注,韫王遂将半块虎符交给定西侯,再被西南大军的副将方穗安从细微处看出破绽、拒绝奉令为止。
方穗安拒绝奉令之后,这一消息通过八百里加急,几乎是在万寿节当天清晨送抵禹都的。当然,韫王得到消息,也几乎在此时间前后。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出问题的环节,只有可能是高韶瑛。
他不得不因此仓促提前了举事的时间,但终究震怒而不甘心,就派了他手下的第一高手、陇西齐家的齐钟岫,一定要拿高韶瑛的性命来祭旗。
而且,高韶瑛还握有他许多秘密的证据。他找不到高韶瑛将那些证据藏于哪里,但他猜测那些证据说不定此刻已到了永王李叙的手里。这样一来,高韶瑛更是留不得的。他的憎恨,也必须有个发泄的出口。
……故事就这么说完了。
因为后续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竟是谢琇第一个出声了。
“所以,那些当初他袭杀的官员……”
她欲言又止。
李叙倒是十分灵醒,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苦笑道:“哦,那些都是孤当初招揽或打算招揽的……但孤没有想到,那几个人居然是暗中为韫王效力的。一旦孤毫无戒备地将他们纳入麾下,怕是过不了多久,韫王就会通过他们,给孤暗中使绊子了……当时,高五弟乍然入京,韫王正是盯高大哥盯得最紧的时候,他无法传话出来,索性就替那几个人罗织了一些貌似真正打算背叛韫王、投入孤麾下的假证据,在韫王下令进行一系列袭杀的时候,顺便就把他们料理了……”
谢琇:!
竟是如此!
……韫王就这么好骗吗?
李叙道:“墙头草自然有得是,想在孤和韫王之间左右逢源的人也不少……那几人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证明他们不过是假意投靠孤、内心却定要效忠于韫王,因此韫王一开始没起疑心……其实,若不是最后真假虎符一事暴露,又何至于……何至于——!”
他说不下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脸痛惜。
谢琇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她当初与齐钟岫交手过,知道对方的武功有多高。她与高韶欢二对一,才算勉强把齐钟岫挡下来,甚至需要她祭出终极大招,才能将他斩于剑下——或许还没有立刻见效,需要高韶欢补刀。
客观而论,那样一个武艺高强、轻功亦绝佳的对手,想要对经脉受损、无法练武的高韶瑛下手,那么高韶瑛除非提前很早就逃离,否则他还有什么机会?
屋内久久无人作声。
最后,永王李叙长叹一声,竟然起身,向着谢琇,躬身一揖到底。
谢琇虽然对这些皇家宗室也并没有太敬畏的感觉,但终究还是要顾及一下这里的世情风俗的。她站起身来,向一侧避开,口中说道:“……太子殿下何须如此?”
没错,永王李叙即将被立为太子,据说皇帝已经着令礼部开始操办起来了。
李叙苦笑,直起身来,说道:“孤原本是想,以高大哥立下的殊勋,即使不能平白无故越过高家家主的意愿不管,把他重新立为继承人,也足以能给他封个爵位,令他今后也能继续为孤效力……”
李叙不愧是夺嫡之争的胜利者,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的身段非常放得开。他比高韶欢大两岁,平时就常常称呼高韶欢为“高五弟”
,现在跟着高韶欢的排行往上数,称呼高韶瑛“高大哥”
,也自然顺滑得很。
他叹息道:“孤如今手中掌握的、韫王早就心怀不轨的证据,倒有一多半是高大哥搜集而来的……孤还曾想,一旦韫王叛乱,以高大哥之能,从韫王那边脱身之后,还能好好为孤策划一下后勤等诸般事宜,将来论功行赏,朝堂上亦是空出好多位置,他一个伯爵是跑不掉的……”
谢琇:“……”
她还能说些什么?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李叙又语气诚恳地说道:“……将来,孤定有追封,虽不能报答高大哥之功于万一,亦是一种酬谢……”
谢琇:“……”
她只能向着李叙回了一礼,低声道:“……琼临代他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既然这是高韶瑛想要的,那就帮他拿到吧。
她垂着视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说:“我想知道,虎符……是如何判定真伪的?”
李叙静默了片刻,答道:“那两半的虎符合上之后……其实真的虎符的老虎腹部有一道花纹,是两边不对称的。那道花纹两边对称,即为赝品。”
谢琇:!
她愕然抬起头来,问道:“……这件事,难道范永敬不知情吗?!”
一位领着大军戍边的大将,结果连辨认真伪虎符的诀窍都不知道?!
李叙道:“他不知道。但他的副将方穗安知道。还有……剑南高家的家主,应当也知道。而他知道的话,高大哥就应该也知道,因为剑南高家还有一些机密事,也是需要高大哥去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