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不透,叫了一声:“卓阳?”
他握住了她的手:“归云,你安全了。”
温热的掌心,逐渐暖了她冰凉的手指,心也在回暖,身体却在他手里虚软。
原来她心底一直有害怕,她以为她并不怕,可是一到他面前,她的害怕立刻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她被他握住手,半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异常安心。原来不是幻觉。报社的人围拢了她,秦编辑为她去马路小摊买了大米粥,还有其他人找了药来,有个懂些医道的女记者为她查验伤口。归云才看到自己的胃部下头,有好大一块淤血。也庆幸只有这样一块伤,想起来是有些后怕的,但是不后悔,自己原也有那样大的勇气。莫主编待她稍稍休息好了,心神也定了,才来小心问她话。归云将先前的遭遇一一说了,只有一点她记不甚清,她到底是如何得救的。她只记得她又疼又急又怕,昏昏沉沉,后来有人进了小暗房,在她面上蒙块布,她就晕了。隐约听到枪击声,后来又有人高声叫“走水了”
。到底是谁救的她,也没有瞧见。莫主编愧道:“是我们连累了杜小姐。”
又怒,“定是日本人从中作梗。”
有百思其间关节,不知何人救了归云。卓阳握紧了归云的手,归云看人多,有些羞,可他不放,她也只能任有他握着。她说:“我不要紧的,这不也没事吗?”
心里想,倒是命大,拣了回来,现在还有余悸。但手心是热的,卓阳的温度,让她慢慢定下来了。这时在外打探消息的记者回来,说:“沪西越界筑路的东方大旅馆下午被人投了炸弹。”
卓阳立起来,忽然明白:“原来是他们。”
莫主编伸手拦了他,说:“不要鲁莽。”
归云坐起身,她要站起来,卓阳扶起了她。“我要回家。”
她看到卓阳的眉毛还没展,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另只手就握着他的袖管,“我真的没事。”
他的中山装穿得有些旧了,袖管磨得很粗糙,所以有点扎手,可她还是一气握住。
莫主编也道:“杜小姐这样的气节,着实令我等佩服。”
他说着就要向归云鞠躬,归云惊了,忙阻止,可又被卓阳握着手,不能动。卓阳说:“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我就不该撺掇你来唱戏。”
归云道:“既然唱了,我就不会后悔。”
她也是这样骄傲,他看着她。他想她本就不是个弱女子。莫主编思忖着须谨慎行事,便着各位记者编辑致电其他演员询问情况,又令卓阳先送归云回去。卓阳小心翼翼地,又怕她的伤口痛,就叫了出租汽车。“我送你去医院?”
“我要先回家,不然他们会担心。”
卓阳便先送她回家,路上一直不说话,眉头锁着。半晌,才忽然说:“有时候我真感到无能为力,我说过要保护你们,可我却怕我的能力无法做到。”
反手下来,还是握住了归云的手,是握不够的。归云望着他说:“我开始真的没有怕,心里只想,输阵不输人!”
又低下头来,轻轻道,“只是最后见到了你,我才怕了。”
红了脸,也住了口。卓阳偏问:“为什么?”
他一径是霸道地追问,偏要得到落时。归云别过头去,道:“你又不是梁山伯,装什么呆头鹅!”
劫后重生,她有了灿烂的心愿,不能避了,也不愿避了。他说:“那你应该改唱祝英台。”
她听他揶揄的话聪明地钻了自己话里的小空子,技高一筹,心中小小羞恼,嘟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