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娘木愣在原地,大抵认出这是张婶的说话声,她止住步子,没再往前,反折身退了回去
她虽气恼,但也不得不承认,张婶说的这一番话,多多少少言中了她的担忧。
她只是个寻常的农女,无依无靠,还是个寡妇,任谁看着都配不上大骁赫赫有名的定国将军。
姝娘眼眶热,鼻尖一阵阵泛酸,都被她强忍了回去。
待回到院中,进屋便见沈重樾坐在桌前,俯不知在写些什么。
察觉到姝娘进来的动静,他不动声色地搁下笔,抽出白纸盖住了正在写的东西。
见姝娘凝眸看着自己,面上没了方才的神采,沈重樾蹙眉问“怎么了”
姝娘抿了抿唇,缓缓走近,嗫嚅半晌问“公子,你家中可已娶了妻妾”
若不是方才张婶那一番话提醒,她都忘了问,毕竟沈重樾的身份不同于旁人,权高位重,又到了这般年纪,就算是有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沈重樾沉默了半晌,勾唇轻笑道“自然有。”
听得这话,姝娘的心猛然一坠,纤长的手指一下捏紧了衣衫。
果真如此嘛
也不知那家中主母是个怎样的人,脾性如何,往后会不会磋磨苛待她。
若是个性子强的,她和腹中的孩子只怕往后都没安生日子过了。
见姝娘的眸光陡然黯淡下去,沈重樾微微慌了慌,忙道“我的妻子不就是你嘛,不然我让他们唤你夫人做什么。”
他本只是同她打趣,却不想姝娘的反应如此之大。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前,“姝娘,我只有你一人,现在是,往后也是。”
姝娘眨了眨眼,即使听了这话,心口的酸涩也一点没有退下去。
沈重樾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在怀里,贴在她耳畔柔声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虽坐在屋内,可屋外的动静沈重樾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乔氏一行来过。
而正是在她们走后,姝娘才会变得这般沮丧落寞。
姝娘摇了摇头,不言语,只将脑袋贴在他的怀中。
听说有孕后妇人的情绪会变得极其敏感多变,可沈重樾也清楚,姝娘不是无缘无故就闹脾气的人。
他怀抱着姝娘有些单薄的身子,垂眸若有所思。
因昨日睡得实在有些多了,午后,姝娘也没歇晌,在炕上坐了一会儿,便见春桃来了。
沈重樾就站在院中,眼神一示意,两个小卒就放了行。
春桃从前见着沈重樾都是一副不喜的模样,今日从他身边走过,胆怯又恭敬地行礼唤了声“将军”
。
姝娘透着窗看着,颇有些哭笑不得,待春桃进了屋,不由得道“你何时对他如此客气了”
“姝娘姐姐,你可别打趣我了。”
春桃可笑不出来,“我哪晓得他就是什么定国将军,往日我可没少嫌弃他,若他记仇随便安个罪名给我,该如何是好啊。”
春桃这烦恼纯粹多余,姝娘伸手将她拉到炕边坐下,微微敛了笑意,神色郑重道“春桃,昨日,多谢你”
听得这话,春桃不禁红了眼,她垂下头低低道“姐姐别谢我,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若不是将军来得及时,指不定你就”
想起昨日的事,春桃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后怕。
姝娘拍了拍她的手,虽然昨日春桃什么都做不了,可只是那般义无反顾地冲过来,就让她万分感动了。
她还记得春桃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甚至会想,如果她就那样死了,又会有多少人像春桃这般为她流泪。
少顷,春桃抬手揉了揉眼,牵起唇角道“别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儿了,姝娘姐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跟着将军去京城了”
姝娘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应该吧。”
原本她还想着在外躲一阵,等生完孩子再回来。可如今这情况,她已不可能继续在长平村住下去了,唯一的路便是跟着沈重樾走。
想到这儿,姝娘的心底便有无尽的愧意涌上来,她到底没能替公婆好好守着刘家,没想到她婆婆过世才一年有余,她便要心狠地弃刘家而去。
春桃没看出姝娘的异样,反晃着腿,露出向往的表情“听说京城热闹,可大可好玩了,那里好吃的也多,先前就听那王竹儿整日叨叨,说京城有家酒楼”
听春桃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着,可相比于她的期待,姝娘更多的是迷茫。
她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思原县,繁华的京城于她而言,更像是在遥不可及的天边。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适应那里的生活,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亦不知道会不会有许多人存着和张婶一样的想法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