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毁婚的情。我是绝不会自贬为妾的,你若想和我了断姻缘,干干净净地去做高家的乘龙快婿,那么就请按这份契书去做,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赵盼儿不带感情地说着,似乎跟眼前人只是萍水相逢。
欧阳旭惊疑不定地接过契书看着,只见赵盼儿在上面罗列了三点要求,一是要他手写一份退婚书,二是让他兑现帮引章脱籍的承诺,三是归还《夜宴图》。这三点要求其实都不过分,他没有理由拒绝。
赵盼儿一一解释道:“你曾在我爹娘灵前以女婿身份发誓,说会一生护我安稳,如今你要毁婚,那也请手写一份退婚书,让我回钱塘后可以烧给我爹娘,也算有个交代;你当初也曾许诺一旦为官,定会帮引章脱籍放良,如今你做了高门贵婿,想必也不难办到。还有我的《夜宴图》,你当初说要带到东京替我请名师装裱,现在请你归还给我。”
见欧阳旭没有立刻答应,赵盼儿继而说道:“对于我这样的生意人,契书比发誓更可信。只要你做到这三点,我保证以后和你路归路桥归桥,非黄泉不相逢,宁枉死无相干。你要是做不到,我就会把咱们俩当初定下婚约的事闹得天下皆知,到时候,你若青云路断,可别怪我心狠。”
在欧阳旭的心目中,赵盼儿虽然出身差了些,可她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他没想到她也有如此绝情发狠的时
候,不由面露惊异。
赵盼儿觉得欧阳旭的反应有些好笑,难道就只许他无情,不许她无义?“这契书你到底同意不同意?现在的我,可没什么耐心。我只数十下,一,二,三……”
欧阳旭脱口而出:“我同意。你跟我来书房,我现在马上就给你找画。”
倘若被高慧知道他曾有过婚约,那他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赵盼儿没想到欧阳旭为了攀附高家,答应得这么爽快,脸上扯出一丝惨笑:“果然。”
欧阳旭此前一直借住在杜长风府上,最近才搬到这里,收拾了大概十二箱东西,眼下还没完全归置好。他翻出装书画的箱子,展开一幅,发现不是,又展开另一幅,仍然失望,他愈是着急愈找不到,却不想让赵盼儿误会自己在故意拖拉,只能无奈道:“我刚搬到这儿来没多久,东西都是德叔收拾的,也不知道他放哪了,一时半会儿只怕找不到。要不,我明天找到了,给你送到客栈来?”
赵盼儿冷眼看了欧阳旭半晌,量他不至于骗自己,便问:“引章脱籍的事情,要多久才能办好?”
欧阳旭面露难色,迟疑着说:“我现在无官无职,也只能托杜兄先想想办法,杜家是京城大族……”
赵盼儿神情中的鄙夷逐渐加重,几月不见,她竟不知欧阳旭倒变成了干什么都要拖拖拉拉的人。
欧阳旭不想被赵盼儿看轻,咬牙道:“总之,我会想
办法,三日之内一定会给你答复。”
赵盼儿对欧阳旭已经失望至极,她冷漠地点点头:“好,我就恭候你三日。欧阳,希望这一次,你别再让我失望。”
见赵盼儿转身欲走,欧阳旭担心自己再也送不出那支钗子,不禁脱口而出:“盼儿你等等,我有一枝钗……”
赵盼儿却停下脚步打断他:“欧阳官人,你我以后既成陌路,还请称我一声赵娘子。”
说罢,赵盼儿便决绝而去,房间内只留下茫然若失的欧阳旭一人。
转眼三天期限将至,赵盼儿仍没等到欧阳旭的消息。这些天来她的心一直高悬着,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要求不算过分,欧阳旭不过随手写一份退婚书、还一幅画的事,可没想到他连这等小事都要推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欧阳旭的信心逐渐消失。
孙三娘也焦急地在房里来回踱步,忍不住对赵盼儿说道:“欧阳旭怎么还没来?他不会又想说了不算吧?”
赵盼儿虽心中不安,却自我安慰道:“脱籍这件事情,的确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我那天已经故意说重话去刺激他的自尊心了,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能说到做到。”
孙三娘没想到赵盼儿在她和宋引章出事时都极为清醒,可轮到她自己面对旧爱的背叛倒也糊涂起来,她着急地说道:“可人是会变的。”
赵盼儿咬了咬唇,的确,欧阳旭早已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他如今有多无耻还真不好说:“你说得对,他那边多半是有问题了,走,咱们去看看。”
赵盼儿和孙三娘一起赶到欧阳旭家,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赵盼儿试图求小厮给通融一下:“我三天前才来过,你忘了?欧阳旭已经和我约好了,要不,你让我们进去等他?”
小厮拦住她们:“不行,德叔吩咐过了,谁也不让进!”
“德叔?他回东京了?”
赵盼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关键信息。小厮这才发现失言,顿时后悔不迭。德叔在她上回来那天晚上就回来了,可欧阳官人已经吩咐过不能让赵娘子知道德叔回来的事情。
孙三娘一脸鄙夷地说道:“我说得没错吧,他又想耍赖了。”
赵盼儿声冷如冰,高声道:“你让欧阳旭出来见我,不然,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那名小厮苦着脸说道:“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让开,让开啊,别堵在我们家门口!”
“还敢赶人?”
孙三娘冷哼一声,对赵盼儿说道,“盼儿,我要债经验多,这事你听我的!”
说罢她就大声冲墙内喊道:“咱们退开点,你守前门,我守后门,跟他们耗着,渴了饿了,就叫小贩送东西来吃,累了,就买张椅子坐下来。到了晚上,再叫引章来换班,我就不信,有人能当一辈子缩头乌龟,永远不出门!”
孙三娘的声音传到院内,欧阳旭脸色变得极为阴沉。欧阳旭原本一心想
兑现赵盼儿的三个要求,他甚至跑到杜长风府上求他找人帮宋引章脱籍,可杜长风却告诉他,如果此事被哪个言官听到风声参上一本,把他发落到哪个偏远小县,那他一辈子就都完了,而且以高家的狠毒行事,多半会想办法让他也暴病而亡,保高慧不用跟他去穷乡僻壤吃苦。
至于《夜宴图》,在德叔风尘仆仆地赶回东京后,欧阳旭便从他口中问出了那幅画的下落,原来德叔一直担心欧阳旭不懂交际往来,在给欧阳旭省试的座师柯老相公置办寿礼时,自做主张地将画加进了礼单。老柯相不久前刚被萧钦言斗倒,如今已经罢相外放,他即便想把画要回来,也见不到老师了。况且如果他现在去讨画,岂不就成了人走茶凉,落井下石的小人?
而那退婚书他亦是不能写,德叔途经华亭县时听说了赵盼儿假扮花魁,从周舍处骗取休书,又立刻翻脸到官府将周舍告到发配充军的事迹,难保她这回不想故技重施,骗到退婚书后将婚约坐实,再去告他毁婚另娶。尽管欧阳旭不信盼儿是这样的人,可他也不能冒险,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如果他曾有婚约之事被高家知晓,那高家人岂会放过他与盼儿?
他本想着能躲就躲,却没想到孙三娘这般难缠,如果赵盼儿在华亭县真为宋引章使出了那般手段,那她面对自己,还不知能做到哪一步。
然
而赵盼儿和孙三娘的行为正中了德叔的下怀,他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老奴没说错吧?只要稍不如赵盼儿的意,她就放话要让您后悔,您要真替她做了那三件事,以后还不被她给磋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