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赵盼儿低头掏着墙上的狗洞,但却没有称手的工具。她四处张望,看到远处的花树旁放着几只箩筐、水桶和花铲,便低腰悄悄接近。不料她刚拿起花铲,杨运判的夫人便扶着丫鬟匆匆而来,赵盼儿只得闪身躲在了花树后,随手拿起箩筐罩住了自己。
杨夫人钗环不整、发髻蓬乱,显然是才被屋外的声响吵醒。她没进正堂,直接在院子扬声发问:“里面的顾千帆,可是老礼部侍郎顾审言之孙?”
顾千帆原本正在察看手下送上的画,听此一问,不禁一怔。
杨运判看到门外的妻子,也是大惊:“你怎么出来了?”
顾千帆缓缓走入院中,语气竟十分恭敬:“正是。夫人有何见教?”
“果然是你……”
杨夫人未及把话说完,杨运判便急急赶来想劝妻子回后院,但杨夫人拒不相从。她甩开丈夫,手指着顾千帆,朝天喊道:“我会怕他?呸!淑娘,
你若泉下有灵,怎么不睁眼看看你的混账儿子,是怎么欺负你的老姐妹的!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可是一清二楚。可怜顾家五代诗家名门,风骨铮铮,竟养出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甘为阉党爪牙的混账!”
杨运判大惊,忙去捂自家夫人的嘴:“夫人病了,快送夫人进去!”
赵盼儿在花树后听得分明,她难掩震惊,悄悄探出头来,只见庭中顾千帆脸色竟成苍白之色,与月光几无差别。但饶是如此,他仍然拦住了要扑上去找杨夫人算账的老贾。
杨夫人被拉走时仍不肯罢休,高声嚷着:“栽赃陷害,党同伐异,和你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听到“和你爹一样”
几字,顾千帆脚下的青砖突生裂纹,面上也如寒冰一般,但他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
杨夫人被人带走后,杨运判将顾千帆引回书房,语声颤抖:“山妻犯了痰症,胡言乱语,还请……”
顾千帆并未理睬他,只是展开画细看,随后眉头一皱:“这幅《夜宴图》是赝品,真的在何处?”
“赝品?”
杨运判忙上前察看,他自诩识画之人,怎可能犯这种低等错误,“你看错了吧,这里明明有画者王霭大师的手章——”
顾千帆双手一用力,画卷从中间顿时裂为两半,他随手把画在烛上点燃:“没耐心你听敷衍,把真画拿出来。”
花树后的赵盼儿看到这一幕心下震惊,无怪乎别人称他
“活阎罗”
,这手段也着实狠了些,竟随随便便把别人费劲心血寻来的名画付之一炬,而这幅赝品《夜宴图》,就是她送给杨运判的。可区区一幅画,为什么会引来皇城司的人呢?
杨运判惊怒交加地抢上前去,捡起已烧得七七八八的残画,心痛地抚着画作的残骸。“荒唐!荒唐!这绝绝对对是真迹!”
突然间,杨运判浑身一滞,“啊!我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谶言的事,你索画是假,故意找茬是真!”
老贾拔剑横上杨运判的脖颈:“说!真画在哪里?”
杨运判怒极反笑:“刑不上士大夫,有能耐你就杀了我!”
老贾冷笑,一用力,杨运判的脖子上鲜血立刻涌出。
赵盼儿在花树后越看越急,她一咬牙,正准备现身出声。突然,看门的皇城司侍卫喝道:“什么人?”
顾千帆示意老贾前去查看。老贾心领神会地放开杨运判,前往声源处。
此时的杨府已被一队黑衣人包围,数名黑衣人翻墙进入,两名皇城司侍卫和他们交手时失利,中刀倒地。老贾从照壁后转出之时见此情景,大惊,立刻以手按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接着和身而上,与黑衣人恶斗起来。
顾千帆及诸皇城司察子都听到了啸叫声,顾千帆眼神一冷,比出一个手势,低声叫出暗语:“雨!蛇!”
他飞速抓过残画,团成一团塞入杨运判口中,随后迅速奔向大门增援
。
其余察子各自仗剑在手,静默无声地各自寻找隐蔽之处埋伏。其中一人竟看中了赵盼儿藏身的箩筐!眼见那人越来越近,伸手就要抓向箩筐,赵盼儿大急,心中叫苦不迭。就在这紧要关头,有人轻叫:“这边!”
那人回首,见一同伴正在回廊柱后向他招手,便转身前去。箩筐下的赵盼儿长松一口气,尽管夜风寒凉,她的衣衫却已经被汗水浸湿。
黑衣人们出手狠辣,老贾虽然勇猛,但寡不敌众,已然中了一刀。顾千帆及时赶来相助,帮老贾格开一刀,正好看到对手吞口处的花纹:“云纹?禁军?”
领头黑衣人一愕,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顾千帆识破身份,脸现惶然,转身向门口奔去:“撤!”
顾千帆冷笑一声,与老贾两人联手追击。黑衣人连忙转身丢出几枚烟雾弹。
“小心有毒!”
顾千帆掩住口鼻,继续和老贾追击已经奔出大门的黑衣人。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一排弓箭手,两人一边格挡箭雨,一边冲出大门。
不少烟雾弹也落入院内,浓烟四起。部分正准备冲出增援的众皇城司察子咳嗽连连,行动渐渐无力。
“有毒!大家屏住呼吸!”
皇城司察子们互相提醒着,然而更多的烟雾弹又从墙外扔了进来,纵使经过严格训练的皇城司察子意志力强过常人,渐渐地,他们也开始坚持不住。
顾千帆正与黑衣人们近身缠斗。听到院内传来的
呼喊之声,不禁心中一紧。见顾千帆分神,一黑衣人乘机按动袖弩。正和另一黑人恶斗的老贾见状大叫一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