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可不愿意高毅生倒台。于情,高毅生和崔蘅芝待她不错,亲子侄一样;于理,高毅生是她在五钢厂里挣取名利的重要一环。因此,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倒下来。至少,绝不能让他在她羽翼未丰的时候失势。
林蔓若无其事地回了化验室。
化验室里人声鼎沸,林蔓刚刚走进屋,立刻有人看见她,不禁噤了声。这噤声的毛病好像传染病,顿时连成一片。顷刻间,化验室里鸦雀无声。
“小蔓他们怎么放你回来了”
小张不知深浅,插嘴问了句道。
林蔓轻描淡写道“哦,都是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段大姐好奇地问“真只是误会他们来带你走的阵仗可不小。”
林蔓轻笑“当然只是误会。要真有什么事,他们哪能这么快就放我回来。”
“那倒也是,别的人进去,哪个不要待上四五个小时。看来真是误会。”
段大姐觉得林蔓的解释有道理,赞同地点了下头。
渐渐地,化验室里又兴起了人声。大家确认林蔓果真没有沾染上政治科的麻烦,又开始对林蔓说话。每个人嬉笑喧嚷的闲聊,互相帮着开单核单,一切如常。
下班后,林蔓心心念念徐伟的那句话高毅生将自身难保。她没兴趣跟段大姐、小张闲谈多扯,急急地跑回了家。
自打从香港回江城后,林蔓就正式搬进了高毅生的家里。起初,高毅生说是让林蔓陪崔蘅芝两天。
可是才住了两日,崔蘅芝又让林蔓干脆常住在家里算了。同时,她吩咐人将林蔓的房间重新收拾,添上了数样新家具,如新的床、新的书桌、新的梳妆台。
林蔓实在推托不过,便想着反正秦峰一时还没回来,她就先住下来。等到秦峰回来后,她再把她和秦峰要结婚的事告诉高毅生和崔蘅芝。等那个时候,她再理所当然地搬出高毅生和崔蘅芝的家。
“小蔓回来了”
林蔓刚进院门,就听见九姐的声音。
九姐正在后院干活。入夏以后,为了冬天时地窖的使用,人们总会在这个季节将地窖里大扫除一番。九姐也不例外。林蔓进院门时,她刚刚从地窖里出来。她的手里有一个大筐,筐里都是从地窖底整理出来的烂菜烂叶。
林蔓冲九姐挥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之后,她伸手拉开房门。蓦地,她见到九姐在冲她拼命地摆手,摆手的同时且还挤眉弄眼。
林蔓不解九姐的意思。她松开了拉门的手,走向九姐,问九姐到底想说什么。九姐紧张兮兮地压着嗓子道“先别进去,里面吵得正凶呐”
林蔓放缓了脚步,想掉头出门。人家夫妻两人吵架,九姐都知道躲在后院,那她一个外人就更没有进去凑热闹的道理了。
“是小蔓回来了进来。”
忽的,高毅生的声音从房子里出来。
林蔓刚刚走到院门口,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是她刚才进院的动静被高毅生听见了,她没法再装没回来的样子,只好佯作不知情的常态,满面春风地开门进屋。
“高叔,高婶,我回来了。”
林蔓甜甜地嗓音划破了屋里死一样的寂静。站在门口,林蔓再没法往里走半步,因为高毅生和崔蘅芝之间的气氛太尴尬了。此时此刻,高毅生和崔蘅芝各坐三人沙的一边,中间的位置空着。崔蘅芝眼圈红,显然是刚哭过。高毅生沉着脸孔,满面的无奈。
“小蔓,今天晚上我和你睡。”
崔蘅芝率先打破了沉默,起身上楼。
啪嗒啪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进了楼上卧室。紧接着,叮叮咚咚收拾东西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高毅生轻叹了口气,摇了下头。
林蔓默默地回房。她的房间在一楼,挨近书房的房间。
高毅生忽的开口,叫住了林蔓“刚才,你高婶向我提出离婚。我拒绝了。”
林蔓刚刚踏进房间,听见高毅生的话,她立刻停住了脚步,惊地回头,看向高毅生。
高毅生还是那副老样子,态度不温不火,不冷不热,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真是深不见底的一个人。
高毅生见林蔓没话说,便又继续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会审时度势。这两天,你好好劝劝你高婶要知道,像你高婶这样的人,回到上海独自生活,没了屋檐遮头,终归不如在这里过得自在。”
“好我会好好地劝高婶。”
林蔓点头答应道,尽管她不清楚高毅生和崔蘅芝闹离婚的缘由,可有一件事她还是赞同高毅生的说法。那就是,以现在的形势,崔蘅芝要想维持她的喜好,过她喜欢的那种日子,除非在五钢厂,在高毅生的庇护下才有可能。若是崔蘅芝真随意所欲地回了上海,恐怕她的处境会像白秀萍一样,轻了罚没家产,重了就去扫街。
向林蔓交代完毕,高毅生起身出门。他对林蔓说,他要是不离开,崔蘅芝一晚上都会过得不舒心,连饭都吃不下。
“对了,我听刘中华说,政治科今天有人找你”
高毅生临出门前,关心地问林蔓。
林蔓不以为意道“没事,都是误会。”
林蔓深知高毅生可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因此,有关沈风仪逃港的事,她还是少对他说的好,以免露馅。
高毅生放心地点了下头,又叮嘱林蔓道“以后碰上跟政治科的事,尽量少说话,压着点火气,能忍就忍。”
林蔓点头,望着高毅生即将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她想起徐伟的那句话。
高毅生自身难保
林蔓想提醒高毅生一句,于是没忍住口,叫住了高毅生。
“高叔,最近,你有没有现哪里不对劲”
但凡让政治组盯上,多不过是遭人举报。而举报人,要么是身边亲近的人,要么是有利益冲突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