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逍伫立在舱口旁的阴影中,见洛溦伸手拂向舱帘,沉声开口道
“一个人走,不怕吗”
洛溦掀帘的动作顿了顿。
“不怕啊。”
她一脸认真,“这一带我挺熟的,而且今夜又是过节,到处都是人,自己走回家完全没问题的”
黑暗中,沈逍沉默了片刻,“我不是问这个。”
洛溦明白再糊弄不过,指尖轻绞帘角,半晌,笑了笑
“那也不怕。太后娘娘现在还舍不得杀我,若真又被她带回去了,大不了就是再被教训一顿、喝点难喝的药,我小时候在郗隐那儿吃的药比草樱果难吃多了,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不论遇到什么问题,就都想办法化解好了。”
船外夜露渐重,因为白天下过阵雨的缘故,蒙蒙烟雨凝在半空,漫卷进风中,自帘缝间徐徐吹入。
沈逍望向朦胧光影中的少女。
清眸莹莹,唇畔浅浅一道笑,仿佛世间一切困难都不会让她畏惧似的。
不论什么问题,都能化解吗
他漠声问道“你能怎么化解”
宋家如今是怎样进退两难的处境,洛溦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
攀附张家,就等同跟太后对立,太后必然不会罢休。
背叛张家,依着张贵妃的手段和张尚书的权势,也是活不了的。
更何况,眼下为了阻碍贵妃插手婚期,太后随时都可能再生出让自己缠绵病榻的念头。
而她唯一算是握在手里的筹码,无非就是身上的那点儿药血了。
洛溦下意识抬起眸,朝沈逍投去一瞥。
两人离得很近,他又比她高许多,甫一抬眸,只能影影绰绰扫到他下颌的弧线。
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她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从指尖传递到自己腿上的情绪变化,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洛溦移开视线,低下头,脚尖轻触帘沿。
“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就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天大地大,又不是四海八荒都是大乾的疆土,北上关外,东行海屿,都能活下来吧”
等解完毒,自己一家人对沈逍而言,就纯粹只是阻碍其自由的绊脚石了。
肯主动“消失”
,说不定他还愿意帮上一把。
船帘被吹鼓得胀起,夜风夹杂着冰凉的潮湿感,拂过沈逍指间。
他回过神,哂然微嘲
“你父亲费尽心力攀上张家,离开大乾,等同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他能舍得吗”
“他”
洛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一时窘迫交加,脸颊渐生热意。
她有意为父亲辩解几句,但搜肠刮肚一番,脑海里竟又浮出她爹自己列举的那些理由
什么“占了便宜”
,“不嫁他嫁谁”
,“身子都看光了”
最无语的,竟还一口咬定她从小就喜欢沈逍,要遂她的心愿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洛溦越想脸越烫,感觉夜色都快掩不住自己的颊色了,忙伸手将舱帘掀开了些,微微挡住了自己的脸,一面故作诧然地调转话题
“啊,已经进龙渠了”
沈逍将视线投向船外。
上巳节原就是水边饮宴游春的盛日,又逢皇室祈雨,天降甘露,龙渠一带全然是一派喜庆气氛。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