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指间铜币,喃喃道:“颜色好……”
又抬眼扫向楼上。
半晌,方道:“那就温两壶破红尘尝尝。”
十三幺正应了要去,贺兰破又不安生:“祝老板。”
祝神只含笑站着,并不应声,像是好奇贺兰破还能把他们为难出什么花来。
十三幺刹住脚,闭眼咬了咬牙根:臭小子没完了。
贺兰破朝楼上喊:“一起喝一杯。”
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到楼梯口。
十三幺擦擦汗,转回去抢白道:“我们老板不喝酒。”
“卖酒的不喝酒?”
“算命的也不自算呐。”
十三幺打哈哈,“我们二掌柜啊,滴酒不沾。”
贺兰破眼都不挪一下,直勾勾望着遮住祝神的层板,像要穿透过去,看清藏在背后的人。良久才道:“这样啊。”
“是这样。”
十三幺呲着个大牙接道,“我们老板身子不好,贺兰小公子见谅。”
忽地就没人说话了。
贺兰家的人一向很会给人难堪。
喜荣华占地四亩,光楼梯自一层中庭就建了八处,堂里戏台、绿植,假山水错落有致,千百号人的热闹是日日有的。
平常有多宽阔,此时就有多空寂。贺兰破不说话,没一个人敢说话。一点儿动静也是极抓耳的。
客栈里停了会儿白,才又有上楼的声音。突兀而沉缓。是祝神和容珲接着往上走了。
第3章3
一直走到三楼,下边的嘈杂隔绝了,祝神也像用完了力,最后一阶梯子只踏了一只脚,便攥着容珲歇在原地,单薄的脊背微微躬着,像被繁复的戏服压累了。
容珲紧紧扶着他:“二爷……”
祝神在黑暗中沉默很久,才又慢慢站直,无声将一侧肩膀靠在栏杆上,不知何处透来的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连同他眼底的神色也被阴影模糊。
他低头轻笑:“真是越长大,越难缠。”
那么多年他从来只藏在这栋高楼,又或是那间小舍里,等着刘云他们几个把贺兰破的消息报给自己:今日小公子被带去了哪,练了几个时辰的刀,读了几个时辰的书,想逃出府去又被谁抓住,跟贺兰哀又起了什么冲突……事无巨细。祝神听着听着,贺兰破就二十岁了。他却一次也没去看过他,记忆里还是贺兰破八岁时连饭都吃不饱的样子。
有一次刘云告诉他,贺兰破拿着那把乌金苗刀将贺兰哀新买的汗血马拦腰劈成两半。祝神躺在竹椅中,华贵而宽大的袍袖里藏着那只枯黄的愈疾神。他摸着它笑:“小鱼?他那么小一个,能劈开多大的马?”
刘云便不说话。
祝神在这样的沉默里一下子想起来,贺兰破十五岁了。听刘云说,年前就已经比他还高了。
“您还说呢。”
容珲嘀咕,“一来就差点把房顶掀了。‘小鱼乖小鱼乖’,念了十年了,没看出他哪里乖。”
祝神撒开他,独自往四楼走。
“€€!您等等我……说两句还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