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昭德唇边挂着一抹笑,左一杯右一杯的喝酒,而高涣只是愣愣的盯着酒杯发呆。高孝琬却是真的开心,对于敬他酒的人,来者不拒。
宴会之后,高孝琬来李府来得更勤了,整个新年之间,他一直陪着李璇玩闹,正月十五的时候,还特意找技人作了无数的花灯,挂满了李璇的小院。
他们得了文宣帝的同意,基本算是订下了婚事。至于后来文宣帝的话,明显就是在开他们两人的玩笑,并没有人放在心上。也许是因为名份已定,高昭德和高涣等人,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的进出李璇的小院。偶尔相见,也再不像以前那样笑闹无忌。
文宣帝的清醒似乎只存在于那一次的夜宴,然后就再度过起醉生梦死的生活。他最近突然信上了佛教,并且别出心彩的学人家放生。只是人家放生放的都是鱼、鸟,而文宣帝放生则是用的人。他让人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在两臂上绑上羽毛做的翅膀,然后将人从台子上踹下去,当然都是那些不主动跳的才被踹,也有那聪明胆大自己跳下去而活命的。那些被从台子上踹下去的,无一例外都死了。
李璇感念于文宣帝对于自己的维护,新年过后,总是寻事进宫去看他,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文宣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再见她,只是将宫中的珍品和各地贡品,挑那些李璇可能喜欢的,送进她的小院。
渐渐的,李璇也不再提进宫的事情,她常常的坐闺房内调香,然后将调好的香放入小香球内,让高孝琬带给文宣帝。她希望这些特制的香球,能够稍稍让他缓和一下他的情绪。
“姑娘,姑娘。”
素锦挑起竹帘快步走了进来,她来到李璇身边,声音中带了一份急切,“姑娘,陛下召您进宫。”
“什么?”
李璇心略过不详一股的预感,“素锦,更衣,绿丝,叫人备马。”
“是!”
李璇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儒裙,扬鞭飞马,直入宫门。
来到昭阳殿,文宣帝的寝宫之外,内侍们见到李璇,都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三娘子,快请进,陛下等你很久了。”
李璇深深的吸了一口,迈步走进寝宫。寝宫墙上的直棂窗都被厚厚的幔帐遮挡着,晕暗的屋内只点着几个烛台,屋内半个内侍、宫婢都没有。
“阿璇,是你么?”
一个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璇往前走了几步,寝宫的门在身后合上,她眨了眨眼睛,让自己适应一个屋内的暗度,快步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了过去。
“姑父,你……”
李璇以手捂唇,声音哽咽。
文宣帝此时躺在床上,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脸色灰暗,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骇人的模样。他脸上的那种黑气比李璇上次见他时浓厚了很多,如果他不说话,几乎就是一具陈列在床上的尸体。
文宣帝见到李璇,高兴的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无神的眼睛也有了光采,“阿璇,来,到姑父这里来。”
李璇紧走几步,侧坐在床边,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姑父,你怎么瘦得这样厉害?太医呢?他们就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文宣帝吃力的摆了摆手,缓慢却又清晰的说道:“阿璇,别为我难过,姑父这一生值了,半点都没后悔过。”
他重重的喘了口气,接着说:“我登基为帝的头一年,带你姑姑出去玩,曾有人给我测字,说我只能做十年的皇帝。呵,我自己测了以后也是如此,十年十月零十日,如今我已在位十四年了,姑父已经赚了很多。”
李璇如果不是此刻心中慌乱,一定会大声骂他一顿,“那测字先生的话也能信?怎么可以这么迷信啊?要知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此刻面对着志得意满的文宣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姑父,那些人的话也是可以信的?”
文宣帝了然的拍了拍她手,“阿璇,不哭。我今天叫你来,只好想好好再看看你,姑父的日子不多了,再也不能护着你了,阿璇以后自己要小心啊。阿齐那小子骄矜自负、脾性执拗,再加上你这个丫头宁折不弯,半点委屈都不肯受的性子,将来可自生是好。若是道人登基,他性子温和,还能包容阿齐,若是六弟夺了皇位,丫头你们都危险。”
李璇一惊,“姑父,长广王他有不臣之心!你……”
话说了一半,她又咽了下去。这话该怎么问,问文宣帝为什么没把长广王宰了?
文宣帝呵呵一笑,“阿璇是想问我,为和没有杀长广王是吗?”
“嗯。”
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兄弟四人,六弟最得母亲喜欢。大哥早死,四弟也壮年去世,我也活不了几日,如果再除了阿湛,母亲她……”
文宣帝脸上露濡慕之情,“我已够让母亲难堪的,也不忍让她再伤心了。”
李璇至此默默无语,纵始娄太后对文宣帝的态度再不好,他也总是想着她的。
“阿璇,我杀了高隆之、高岳两人,兵权尽交于阿齐和阿德手中,道人登基之后,只要忍得下性子,徐徐图之,这皇位就能做稳,你也不必太多忧虑。”
文宣帝安抚的一笑。
“姑父,你需要我做什么?”
李璇听到这,那还不知道文宣帝一定是有事要让她做。
“阿璇,我要你看住老七!你别推脱,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老七他也愿意听你的话。”
文宣帝平静的直视着李璇的眼睛,“虽然不知为什么,老七他与你一向投缘,也最听你的话。高涣的母亲出身慕容氏,不只在朝堂和京师诸军中有势力,更与边缰的军队有千丝缕的联系。一旦牵扯皇位之争时,武将中的程家决对会选择中立,两边都不站队。阿璇,你只要看住老七不倒向老六那边,道人的皇位就能坐稳一半。”
提到这些,文宣帝的目光锐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