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车扬尘而去,我的手机才响了起来,是骆一舟的短信,只有四个字,两个标点符号——
等我,很快。
我不知道骆一舟所谓的"很快"是多久,他消失了整整两天。没有来学校,没有去找我,电话亦是关机的。
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可笑,我知道他一直以来是不住宿的,但我竟连他住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就像等待审判的囚犯一样,悬着一颗心等待着,不知所措却又无可奈何。
我甚至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父亲像电视里那些财大气粗的老板一样,甩了一叠钞票在我面前,对我说:"喂,你离开他吧!"
我醒来的时候是满身大汗,房间的窗帘都是拉着的,我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而当我拉开窗帘,阳光透了进来,我却被坐在门边的骆一舟吓了一大跳。
他对我龇着一口白牙:"我是采花大盗。"
"你父亲找你什么事?"我没心思同他开玩笑,也没有问他是怎么进门的,信信早已经被他收买了。
我等了整整两天,骆一舟给我的终审判决是:"没事呢!他就是发发神经抽抽风过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他的语气轻松,神色正常,我打量了他许久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可我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骆一舟似乎与往常无异,可是他来找我的时间和次数都明显地减少了,我打电话过去不是在通话中便是关机,而每次问起他都闪躲掩盖过去。
我想如果不是梁子聪,那么我或许要等到他上飞机了飞往纸醉金迷的资本主义国家我才知道这件事。
"骆一舟要出国了。"梁子聪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也一样。"
"我们都已经长大了,骆氏也越做越大,他说不能这样看着我们两个胡闹,要送我们出去留学。"梁子聪口中的"他"我知道,是骆一舟的父亲,是梁子聪的继父,是骆氏的终极boss——骆家明。
骆一舟说起他的时候是带着恨的,而梁子聪却是带着敬意,或者那是——爱?
我此时突然化成了一根尖锐的钉子,见谁扎谁:"你不是学生物的!你不是说你要与你爱的细胞学为伍!现在也要投奔资本主义的怀抱了!扑向那人人称赞的外国名校和经济学的怀抱吗"
我想我真的太过分了,就连梁子聪都看不下去,他按着我的肩膀说:"栗欢你冷静一点!我不知道骆一舟没有和你说这件事,他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栗欢,我"
"只要你开口说不想我走,要我留下,我便不走。"
梁子聪说:"只要你开口,我就留下。"
他温顺的眉目,他柔软的话语,他宽厚的手掌都无法驱散我心中的寒意,我咬着唇没有说话,此时我的脑子里只盘旋着一句话:骆一舟要出国留学了。骆一舟要出国留学了。骆一舟要出国留学了。
骆一舟那个王八蛋,他要出国留学了,可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04。
我没有去找骆一舟。
我就像一只蜗牛一样,蜷缩在我小小的壳里,穿好我伪装的皮囊,然后假装冬眠,我想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吧。
骆一舟两天内给我打了一百六十八个电话,直到我那块超大容量的电池寿终正寝,手机就关机了。
信信在外面敲着我的门:"学校图书馆打电话来,说你两天没有去图书馆了,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说你不负责任要扣你工资再扣你学分呢!"
我用被子将头蒙住,然后继续睡,直到信信冲进我的房间来掀开我的被子:"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到几时!如果想知道事情就去问清楚!"
我被信信套好衣服推搡着出门,还没有想好面对骆一舟我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是质问好呢?还是很识大体地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拦着。
可我没有想到刚下了楼,便看到那个被我咒骂了千万次的人此时正坐在秋千上,笑脸盈盈地喊我名字。
"栗欢。"
我知道信信那家伙又把我出卖了。
我很淡定,我一点都不冲动,我没有扑上去揪着他的领子朝他挥拳头,砸向他那张引以为傲的脸。
"你为什么躲着我?"这是活脱脱的恶人先告状。
我拉了拉被信信弄皱的衣服,认真道:"骆一舟,你可以走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走去哪里?"
"你现在马上可以收拾行李飞往你梦寐以求的资本主义了,我不拦着你,我更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耽误你的前程,所以你不用这样偷偷瞒着我,等待上飞机的最后一刻才向电影小说里一样给我来个生离死别!"
骆一舟的笑脸慢慢地沉寂下去,好一会儿才问:"你是这样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想!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拦住你不让你走,你何必呢?"
他此时的沉默在我看来便是默认,我积攒了许多天的火一下子蹿了几尺高,我知道我现在很难看,就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出口的话也难听至极:"你想走就走,我不会留你!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的想法走!我为什么要为了你难过悲伤,你他妈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我凭什么这样作践自己!"
"栗欢,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我凭什么冷静!要不是梁子聪,我都不知道你就要高飞了!"我想我是疯了,口不择言,"梁子聪甚至愿意为了我留下来,但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