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她是在怕。她怕她找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翻云覆雨的两个人,怕大少爷看到她时,那明显冷漠的眼,更怕她的到来,越发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她不想去打扰他们,现在,她累了,她只想回房休息,别的什么都不想干。
冬雪和晚晴对视了一眼,见梦心似是铁了心要回去,更是着急。只是梦心的脾气她们也知道,若是认定了的事,你想要让她改,那就真是千难万难。她们现在只恨刚刚老太太为何没早些开口,那样大少奶奶就算想躲,都是没法儿躲的了。
两人正想着,后头已经有人把她们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老祖宗不过晚说了一句,连我都听见了,你却硬是站在那里拖时间。现在,你是想着回自己屋里去躲清闲?”
这声音惊得梦心一抖,她忙忙地转过身来,舌头却又开始转筋:“大……大少爷?”
羽扬从月色中缓缓行来,柔和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梦心僵着身子,但一回过神,她的怒气就突然腾腾上升:“她……她呢?她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这么乱跑?她不知道你喝了多少不成?这个李冬巧,她简直是荒唐!”
这会儿她也没工夫去想,骂了李冬巧,是不是也得罪了大少爷的话。比起旁的东西,大少爷的安危自然要更加重要,当然,这是在和老太太没有直接冲突的情况下,梦心心里头想着。
羽扬面色怪异地朝她看了一眼,却突然低了眸子,转过身背对着她冷笑道:“大少奶奶的规矩,我真是越发不懂了。”
他讽刺的话语让她一颤,她抿了一下唇道:“我……我是怕万一饶了大少爷的兴致……”
“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
他不耐地打断她,“扶我回去。”
见梦心还有些发傻,似是没能明白,他又坚定了语气了道:“回去,回我们的屋子,回东厢房。”
礼物
梦心听了这话,心下一暖,不由便点头应了。
大少奶奶可算是明白了,不曾再似以往那般,揪着这一句话又想个半日,又或者认死理,非把大少爷推给别人去。冬雪和晚晴瞧着这副模样,心下大定,早跟了过来,不过远远的,没往跟前凑。一路上没人说话,但却连天气都好似不再像刚刚那么寒凉。
回到东厢房,大少爷有些懒懒的。
他今日喝得太多,闷酒易醉,也或者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刚刚虽说吐了一阵,但那酒气却依旧盘旋在体内,让他不想动弹。李冬巧扶着他往回走,哪里是真想要照顾他?竟是千方百计想着如何诱惑他,他早就料到这情形,梦心自然也该早就料到的,但她却还是做了这等安排。
这样的情形让他恼火。他没这个闲情,也没这个兴趣,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隐约听到老太太的话,因此走了没几步,说了两句话,他便使着法子将那李冬巧打发走了。
真正可笑!有些人是他想要的,却根本不愿意见他,而有些人,他根本没兴趣,却偏偏非要贴上来。
堂堂南宫府大少爷,就这么一个人缩在湖边,抬头看杨柳依月。
三年了,他和她的关系,好像真的越来越僵,从开始的相敬如宾,到如今的相敬如冰。他知道她不愿见他,她怕他的冷言冷语,也怕他对她动粗,更怕他当着众人的面喝骂她,让她颜面丧尽,所以她索性躲着。
他不由苦笑。其实刚开始时,她并不像现在这般视他为毒蛇猛兽,他也曾经后悔过,如果当初,他没有在一开始就对她的规矩冷言冷语,如果当初,他能对她的防备略有包容,没有那般着急,也许他和她,未必就会到现在这般地步。
她一定不记得了,她一定不记得,他曾与她见过面的,所以在得知他这个南宫府大少爷,竭尽全力也要娶她时,她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她的家族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名门望族,更何况她的祖上确实是贱民,不过因为投机发了家,又到处捐官慢慢才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她在白府,也不是嫡女,她的母亲只不过是白老爷并不得宠的六姨太。
而南宫府则不同,他们是真正的皇亲,家中出过贵妃,甚至出过一个皇后,他是堂堂卫国府的大少爷,按理,根本不可能看上一个富商的女儿,而且还是个庶出的女儿,按她的性子,如何可能不去细想?
他知道她的猜疑,也知道她力求做到最好,但他就是忍不住。是他吓到了她,所以,他即便喝醉了,也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根本看不见自己想要见的人。他是活该!是他自己将她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又该怪谁去?
大少爷低着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但即便如此,他还在等梦心找他。他的话她也许不会听,但既然是老太太吩咐的,她最多只敢拖拖时间,却绝不会违了那意思不去做。这里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他倒要看看,她究竟会不会丢下他不管。
他信心满满,甚至带着必胜的决心。但这一次,他又错了。他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他这酒都快醒了一半了,她还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夜晚的寒风瑟瑟,让他觉得越发清冷,他忽然觉得眼眶一热,竟又有些想哭,正暗自感慨间,却听到桥上传来的人声。他心中一喜,知道是她寻了来,瞬间将刚刚满肚子的郁气都消散了个干净。结果没料到,这个女人,她居然又开始躲!
他实在恼火异常,但再细听时,却突然定下心来。她的声音,竟不似往日那般无所谓,而是……而是……他说不上来,但,他却愿意为这难得的语气,改变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