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不是写的,而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一个个拼的,看得人眼晕。施逸的父亲认一点字,但不多,很讨厌看字,家里订报纸也基本都是施逸和妹妹在看,后来越来越贵就也不订了。他晃了两眼,看到一些抒情感的句子,就认定这是男人写给自己女儿的情书。
施逸的父亲虽然不怎么在意这个女儿,但一直很传统,那时女儿年纪还小,他怕跟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给他丢了人。
所以妹妹回家后,父亲不由分说骂了她一通,大约就是什么小小年纪不检点之类的话。妹妹其实也习惯了父亲这样,只是那天看到那封信,妹妹突然显得很屈辱,指责父亲私自柴信,不尊重她。父亲自然觉得自己没错,俩人吵了几句,火气上来,父亲打了她一巴掌。
那之后父女俩就没过话,直到警察说妹妹自杀了。其实当时施逸的父亲就想,会不会是自己那天那一巴掌的原因。他也不是不后悔,只是抹不开面子。而且当时施逸对妹妹的死反应很大,他怕说出来会连这个儿子也失去,那他就真的老无所依了。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提都不提。
如今施逸突然说,妹妹不是自杀的,他这个当父亲的不禁长舒一口气,也终于敢提起这个事儿了。
施逸懒得理睬父亲的心路历程,他只在乎:“信呢?信在哪儿?还留着吗?”
“反正,我没扔……好像,被她拿走了……我忘了……”
“行,我知道了。”
施逸挠了挠头,想回家去翻翻妹妹留下的东西,“我走了。”
父亲颤抖着手想拉他,但没拉住,可怜巴巴地说:“我、我对不住妮儿啊……”
“行了,少来这套。”
施逸不愿意看这种于事无补的感情抒,哪怕里面有几分真,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找些原谅自己的借口。
就像过去他明明知道妹妹所遭受的一切不公与压榨,都是因为他的存在,所以他努力表现出自己在乎,一趟趟跑警察局问情况,显得自己和父亲不一样。不过也是种自我原谅。事实上,都是一样的,包括他对父亲的排斥,也不过就是种自我原谅的方法。
施逸独自回到家,把装妹妹东西的箱子从柜子顶上取出来,上面厚厚一层灰,擦都擦不干净。
妹妹死后,贴身的东西,比如衣物洗漱用品,都能烧的烧,能扔的扔了。现在剩下的这些基本都是妹妹比较在意的东西,为数不多的小摆件,喜欢的小说之类的。因为当时是施逸收拾的,才得以留存了一些。
有一些施逸之前看过,比如妹妹写的日记,里面记录着对父亲偏心的憎恶,对未来的无望,以及对他这个哥哥可以离开家去念大学的嫉妒。当年施逸面对着妹妹文字里的痛苦,不知所措,无法面对,与其说是不愿意相信妹妹自杀,更多的是不愿意承认自杀的原因。
如今施逸再度翻看妹妹留下的东西,仍然不敢再打开那本日记。他只是想找信,如果妹妹没把信丢掉,会在哪里。最大的可能是夹在书册里,不然很容易被现。
妹妹留下很多书,路边摊买的盗版言情小说,还有一些读者类的杂志,妹妹非常爱读书,这可能是她的避风港。这些书施逸没有兴趣,也没有看过。如今他一本一本翻,现很多书都被虫蛀了,他反手往下抖,抖出来一些虫子,碎屑,和几张折起来的纸。
翻开那些纸,施逸看到了父亲所说的信,不止一封。
这些信乍一看到就令人毛骨悚然,施逸也说不清为什么,每一个方块字都是报纸上剪下来的,一行一行贴得也不算整齐,透着一股阴森。
施逸每封都读了,内容上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威胁恐吓,反而更像是诉衷肠。里面夹杂了非常多类似“我是这世上最懂你的人”
、“你要相信我”
、“我和你是同样的人”
之类的句式。但是没有落款。
也就是说妹妹不可能给他回信,所以也就不是“互诉衷肠”
。
施逸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如今的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信真正的含义,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与施压,是实打实的骚扰。
所以,在妹妹出事前也受到过某个人的骚扰,施逸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同样他也是现在才真正确定妹妹是他杀,就是之后杀害那么多人,全部伪装成自杀的那个凶手。
庭芳的坚持从一开始就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