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弄明白爸妈为什么在寰州熬了两个月,”
乔青羽说,“姐姐的大出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因为艾滋病。”
“哦。”
“你帮我问。”
“啊?!”
“就说同学追着问你这件事,你都快混不下去了,”
乔青羽支招,“你总不能因为姐姐的事被人排挤
吧?爸妈肯定理解。”
乔劲羽连连摇头:“不行,我哪敢在爸妈面前提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带你们进寰大看明盛打球,”
乔青羽打断乔劲羽,“作为你问爸妈的交换。”
乔劲羽微微一愣,随即疑惑:“姐,都两年多了,干嘛回过头想这件糟心事啊?”
“周围都是有色眼光,我很痛苦,”
乔青羽认真地看着他,“既然无法反驳,干脆死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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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乔青羽就发现自己太高估乔劲羽了,这家伙根本不打算遵守她提出的交换条件。看完寰大的校队练习赛,他就和体校同学一起消失了,直到周日傍晚也不见踪影。
“都是你搞不好和同学的关系,害了我,”
电话里乔劲羽对乔青羽抱怨,“在篮球馆,别人看到你,故意离我们远远地,搞得我那几个同学都紧张死了!好像我们是瘟疫一样!”
“这能怪我吗?”
乔青羽不客气地吼出声,“是我得了艾滋病?我也是受害者!”
“你能不能别说这三个字了?!”
乔劲羽第一次朝乔青羽发了火。
乔青羽怒气冲冲挂断电话,随即陷入深深的沉寂。许久,她缓过神来,发觉嘴唇被自己咬得生疼。
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找到之前挂在墙上的字匾,把它放在脚下狠狠地踩。可她没找着。李芳好向来把东西收得很好,这块无用却无法丢弃的字匾,想必正稳妥地放在父母房间的某个角
落。
而父母房间,常年锁着门。
年幼时乔青羽还能自由出入父母的房间,直到乔白羽初一升初二的那个暑假,父母书桌抽屉里少了五十元钱。那年乔白羽十三岁,她七岁,劲羽六岁,父母让他们站成一排兴师问罪,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小时候乔青羽只觉得乔白羽是个做了错事不敢承认的胆小鬼,现在她却敬佩乔白羽的刚烈。打死不承认,害得弟弟妹妹一同被骂也毫不在意,这种决绝是乔青羽做不到的——她的良心会插手。放到现在,若乔白羽还活着,定不会像她这样,如此在意外面的人言。
望着父母房间那扇紧闭的门,乔青羽想,换作姐姐,气急之下可能一脚踢进去了。她做不到,她从小就厌恶乔白羽那种不计后果的莽撞。可此刻,第一次,她也厌恶起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谨慎周全。这股强大的力量引着她踏上了有别于姐姐的康庄大道,可同时也在她身边织了张网,裹得她不能自在呼吸。
关于姐姐,父母隐藏起来的那部分真相,一定会在他们房间里找到承载之物。比如说,乔白羽当年的病历本,或者乔陆生事后打官司的文件。
只要找到其中一样,就能证实自己的猜测,才能在流言纷飞的世界里活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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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天气转凉,李芳好出门前回望了眼站在阳台上晾衣服的乔青羽,小女儿踮起脚尖,向天空伸长细细双
臂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努力张开翅膀的鸟。
她随即想起了乔白羽,心中惊醒:青羽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看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实则是深潜水底的鱼。再次袭来的流言像洪水一样涌进了这个家,乔青羽是看起来呼吸最平稳的那个。李芳好听乔劲羽说了,姐姐在学校不受待见,姐姐很痛苦。可她在乔青羽脸上捕捉不到丝毫波澜。照常勤恳读书,放学后照常在店里帮一个小时的忙,面对别人的猎奇眼光照常笑容得体,仿佛在告诉父母,一切都不用你们操心。
就是眼眸深邃平静得像海。她懂得隐藏自己了。
李芳好仔细回想,确定乔青羽的转变,就发生在自己责备她给那个叫明盛的同学发短信之后。从那以后她就有了心事,日复一日,愈发懂事。
晚上回到家,乔青羽已经收下了衣服,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新闻频道一边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作业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