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后半夜,连漪虽说成功入睡,但终究还是没睡好。
她翻来覆去地做梦,梦里现实与想象交接,一会儿是连宣山与连启森动手的场景,父子俩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打得头破血流,她甚至梦到连启森把自己假肢拆下来朝连宣山头上砸,荒诞滑稽又惊悚;一会儿又是因为看见徐玳川朋友圈内容引发的想象,医院手术室灯大亮,躺在抢救病床上的,赫然是鲜血淋漓的连宣山。
……
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家里没有人,门口被打碎酒罐的玻璃渣子也早被谢温清理干净,连启森照旧如往常般一瘸一拐去守着超市,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连漪往左边卧室瞥去一眼,凉被杂糅成一团堆在床上,没有昨晚被人睡过的痕迹,连宣山一宿没回来。
可能也不止这一宿,往后很多天他都不会再回来。
连漪撇撇嘴收回目光,一边收拾搬去租房的行李,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想连宣山昨晚是怎么顶着脸上被连启森打出来的伤痕骑着摩托车走的。
一丝丝后悔感再次浮上她的心头。
那辆摩托车坐垫被她恶意满满地用石头划烂成那样,想来是怎么也不能坐的。
连漪半是纠结半是郁闷地将一条火辣小短裙规整对折,塞进行李箱,咬着唇,秀眉微蹙,显然是心情复杂到了极致,行李箱内的衣服太多,小短裙怎么塞也塞不进去,她烦躁撅嘴,吐出一口闷气,巴掌大的小脸皱起,苹果肌嘟嘟的脸颊快鼓成河豚状,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小短裙直接胡乱暴力塞进去,然后抬手气愤砸了下行李箱——
可她怎么知道昨晚上这对父子会发生争执然后连宣山会挨上一巴掌摔门而出呢!
行李箱被砸得咚一声,连漪粗鲁拉上拉链,提起拉杆,又气鼓鼓地想,还不是都怪连宣山自己要和连启森吵。
谁叫他成天板着冷脸,一副混混样,性格又臭又硬,茅坑里的臭石头也比不过他,也难怪连启森要打他,活该。
连漪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脑子里又蓦地闪过徐玳川那条三年前发的朋友圈,虽然并未指名道姓,但鬼使神差地,她又感觉那条朋友圈就是和连宣山有关。
三年前连宣山不也才十五岁,还正是中考的年纪,还能发生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连漪干脆掏出手机给徐玳川发消息问清楚。
连漪:喂
徐玳川回复得很快:怎么了?
连漪:……我行李太重了
她面无表情继续打字:你有没有能搬行李的人的联系方式
发送完消息,连漪冷哼着放下手机。
连宣山过得怎么样和她有屁的关系。
-
一个小时后。
租房小区不远处是县城内的汽修一条街,尚未走近便能闻到令人发晕的汽油铁锈味,并不好闻,零零散散只停着十几辆私家车,更多的是损坏的二手摩托、小电驴,还有黄色出租车,夏日炎炎,一家汽修店外,两三个□□着上身的男人嘴里叼烟,手里拿着水枪,是正在给私家车做清洗。
高压水枪滋出来,差点溅到连漪鞋子上,她往后退一步,蹙着秀眉不满地喂了声。
几个男人注意到她,都是眼前一亮,十六七岁的少女,柳叶眉樱桃嘴,睫毛长翘而浓密,紧身短款连衣裙,皮肤细腻瓷白到发光,和洋娃娃一样,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虽然表情略显傲慢与烦躁,但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嘛,有时耍点小性子也是可爱至极,灵俏活泼。
“有什么事啊小妹妹?”
关了水枪,走近,男人问她。
“来修车的,还是迷路找不到家了?”
当然不是。
看着几人过来,连漪嫌弃地后退一步,是半点也不想接近、半点也不想来到这条街上,但又过不去梗在心里的事,她绷着脸冷冰冰道:“找人。”
“找人?来汽修街上找谁?”
男人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连漪转身想走,但偏生两只脚和生根了一样扎在原地,她表情看起来更不高兴了,从嘴里不情不愿吐出个名字。
“哦,找连宣山啊。”
几人又露出了然的神色,上下再打量了连漪一眼,给她指了个方向,“喏,就街尾那家鸿盛修车行,直走百多米就能瞧见了。”
连漪转身走后,几个男人瞧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调侃:“妈的,这是这个月以来第几个了?”
“谁知道呢,那小子是真他妈受女生欢迎,但也没瞧见正经谈个女朋友的。”
“切,不就仗着脸好看了点,就那臭得和狗一样的混脾气,谁受得了。”
鸿盛修车行。
这家店看起来是整条汽修街生意最好的,店面也最大,四五个身着背带工作服的学徒埋首忙碌着,换胎,车门修复,拧螺丝,偶尔有老师傅从后面装了空调的办公室出来,拿腔作调地指导上几句,卷帘门内的私家车已经停不下了,还停了三辆在外面,车主人钥匙丢在这儿,等排上号了由学徒开到里面起落架上去修。
连漪别别扭扭踱步到修车行外面,眼神在工作中的学徒们的脸上扫过,没瞧见连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