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日那药商与那些盗宝团的家伙不是打起来,后来如何了?”
曾不悔忽而问道。
“这便是小僧要说的另一桩好事了。”
般若紫阳笑道,“他们虽打了一场,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探问之后,这盗宝团才道出实情。实则他们所寻之人,与秋施主无关,也与那位药商领无关,更与歪嘴和尚无关。曾施主尽可安心。”
曾不悔瞪圆了眼,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那他们在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般若紫阳忽而叹道:“自然是和尚,女人,和一个孩子。”
“你”
曾不悔刚要作,却冷不防想起一件事,“不对啊,那慧恩老和尚不是说”
“曾施主。”
般若紫阳抬起头,月向西去,天光渐明。
“你的疑问太多,小僧也会困扰的。”
般若紫阳兀自打着哑谜,面上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令曾不悔倏然想起梦中那个少年。那少年也如他一样,总是挂着一副笑颜。
“喂,和尚。”
曾不悔忽然问他。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花海,对不对?”
般若紫阳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实你根本就还记得年幼的事,对不对?”
良久的沉默。
曾不悔猜想兴许是自己有些醉了,才会令那火海又浮现于眼前。
火海,木屋,荒原,群尸。
这分明并非他的记忆,他却出奇地察觉到那名唤阿吉塞的少年如火海般的浓烈的情绪。
这样的记忆,岂是说忘就忘的?
“你耍我呢?”
曾不悔这问话没什么情绪,换来的却是一道更辨不出喜怒的笑声。
“曾施主当真聪敏过人。”
般若紫阳站起身,拂了拂衣上积雪,却不再看他。
“没错。这世上已无什么花海,更无什么木屋,小僧也从未忘记年幼之事。曾施主看到的,便是小僧对那里最后的记忆。”
曾不悔垂着头,也不言语。
“扶桑王年轻之时于大漠寻宝,迷失方向,险些遇难,幸得母亲一家相救。可他却贪恋母亲美貌,趁酒后玷污了母亲。外祖大怒,本欲杀他而后快,只是扶桑王早已与部下取得联系,反倒将母亲一家连同族人尽数杀掠,只留下身怀六甲的母亲。那是扶桑王的第一个孩子,在扶桑,这被称为天神授意的孩子,是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的。此故即便扶桑王不喜,却只得将之留下。母亲假意逢迎,实则趁着扶桑人松懈之时,趁机逃跑,而后生下了这个孩子。”
般若紫阳说得平淡,可曾不悔却琢磨出其中的不对来。
“你说扶桑王不喜,又为何将你接回去,还将你立为王储?”
“因为”
般若紫阳转过脸来,那双眼睛在月色的映衬下亮如鬼魅。
“因为母亲的血脉,因为这双眼睛。母亲的族人,并非被屠戮而死,而是自尽。因为扶桑人想要将他们捉回去,永世为奴。”
曾不悔无端打了个寒噤,这这不就是将人当作畜生去配种么?
“倘若扶桑王族有这样一双眼睛,何愁不能荡平中州?又何须挤在海国这一片弹丸之地?”
生存。
当欲望被权力放大到了极致,所求之物,也不过是这可笑的口腹之欲。
曾不悔心中暗涛难平。难怪自他进入中州,那所谓胞弟便近乎疯狂地派出刺客刺杀。他能想象这和尚为了与那扶桑王抗争,都付出了什么代价。所谓剃度出家,又是否是他本愿?
“——至于曾施主的疑惑,小僧亦可解答。白王殿下曾邀小僧留在中州,为他做一件事。这件事不违道义,不伤无辜,但小僧并未答应。白王殿下不愿放弃,于是以家慈性命与扶桑安危相迫,要小僧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