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是個直性子,什麼都是直接說,夾了一筷子皮蛋咽下去就說:「爸,你可太小看他倆了,他們就表面看著老老實實的,那可是實打實的悶不吭聲憋大屁的大人物,當年把家裡人瞞了個底兒朝天,誰都不知道他們在一起過,一上來跟我們說他們要結婚,驚得我們好幾天都沒吃好睡好。」
小姨夫也接了話頭:「當年我們是真一點兒都沒看出來,倆人走路都是一前一後的,方言一直跟在奕明屁股後頭,像個小尾巴,我們還以為他倆只是哥倆兒好呢。」
提到這個話題方言就心虛,咳嗽一聲,餘光偷偷瞄著坐在身側的桑奕明。
桑奕明臉上沒什麼表情,也不接話,只安安靜靜吃飯。
這麼多年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小姨看著方言又說:「當年你剛畢業,就說要跟奕明結婚,你姥姥可是連著哭了好幾宿,一直拉著我的手,邊抹眼淚邊自我檢討,問我是不是她這麼多年沒把你照顧好,所以一畢業就想要結婚,就想走,她覺得對不起你媽。」
姥姥在桌子底下踹小姨的腿:「這都多少年了,還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你現在看看他倆多好啊,從來都不吵架不紅臉的,後來我也想明白了,他們當年就是年少輕狂,情不自禁了,誰年輕還沒瘋狂過。」
瘋狂是真瘋狂,但事實跟他們說的不一樣,方言心臟直跳,趕緊跳過瘋狂這一話題,攬著姥姥胳膊說:「姥姥你對我最好了。」
姥爺喝了兩盅酒,還想著瘋狂的話題,話題又扯了回來:「是,誰年輕的時候都瘋過。」
姥爺又開始聊他們自己年輕時候瘋狂的崢嶸歲月,什麼下鄉插隊,什麼挨餓挨處分,什麼挑糞掏鳥,最後跟門不當戶不對的大小姐也就是方言他姥姥偷偷談戀愛。
結果兩家長輩都反對,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夜,兩個人直接私奔去了南方。
最後他們私奔了三年多,方言媽都兩歲了他們才帶著孩子回老家,既然孩子都有了,兩家長輩也就不再說什麼,補辦了一場酒席,算是把婚事給辦了。
姥爺喝了酒最愛追憶往昔,自己的往昔追完了,開始追別人的。
他舉著酒杯,又把瘋狂的話頭遞給了桑奕明:「方言嘴太嚴,我們問不出來,你們當年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好的?」
桑奕明放下筷子,兩隻手虛虛攥著,拿到桌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我們……」
他話沒說完,方言往姥爺碗裡夾了塊排骨:「姥爺你吃菜,排骨做的太好吃了,我最愛吃你做的排骨。」
話題被一方言這麼一打岔,姥爺低頭吃了兩塊排骨,說著說著又把話題扯到了做菜上,炒個西紅柿也能聊兩句人生哲學,也沒再繼續問桑奕明跟方言的往昔。
桑奕明一直沉默吃飯,如果不是長輩主動問他,桑奕明很少插嘴說話。
以前他們都是住在一個院兒里,姥姥姥爺也是看著桑奕明從奶娃娃長起來的,自然也知道桑奕明的冷性子,並不在意他熱不熱絡,在自己家裡,怎麼舒服怎麼來。
吃過飯,桑奕明跟小姨夫兩個人開始修浴室水管,方言在旁邊打下手,幫忙遞遞工具。
方言看著認真換水管的桑奕明說:「我記得第一次見你那會兒,你也幫姥姥修過水管。」
桑奕明不在意地反問了一句:「有嗎?」
「有啊,」方言說,「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特別冷,水管都凍住了,還是先拿熱水澆開的。」
桑奕明又反問:「夏天,怎麼會下雪?」
方言說:「不是夏天,是冬天。」
小姨夫也在旁邊跟著點頭:「對,我也記得呢,是冬天,下了老大的雪。」
桑奕明手上動作沒停:「太多年了,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
浴室太小,小姨夫一轉身,浴室里三個人就站不開。
方言往外面走了一步,沒看身後,不小心撞到了放在地上的工具箱。
工具箱敞著,裡面橫七豎八放著不少尖銳的工具,方言腳踝碰到了電鑽頭,疼得他嘶了口冷氣。
桑奕明還在認真擰水管,兩個人都沒留意他,小姨夫開著玩笑說:「你姥爺說了一輩子第一回見你姥姥時候的場景,這麼說你第一次見方言,肯定對他沒想法,要有想法肯定記得。」
桑奕明扭頭要扳手,方言忍著疼彎腰把扳手遞過去,替桑奕明說話:「我那年才多大,要有想法那還得了?」
小姨夫一拍自己腦門兒:「糊塗了,你那年才十四。」
方言蹲在地上揉著還疼的腳踝,從兩個人的腿縫間看著桑奕明深刻分明的側臉,眼睛都不眨地說:「這麼多年,不記得很正常,我一個人記得就行了。」
作者有話說:
元宵節快樂呀寶子們~
第6章他不爭氣地很想哭
修完水管,方言蹲在院子裡,一手拿著火腿腸,一手拿著貓條,餵姥姥家養的狗跟貓。
狗叫大俊,是條又肥又壯的大金毛,老欺負膽子小的花貓元寶,吃完自己的火腿腸,手欠,去拍元寶的腦袋,不讓元寶安心吃貓條。
元寶饞,想繼續吃,又被大俊拍的煩,但又不敢沖大俊呲牙,一會兒縮一下腦袋,嘴裡呼嚕呼嚕兩聲,抬起貓爪子在臉上蹭一蹭,伸出舌頭繼續舔。
方言用手拍了一下金毛脖子:「大俊,再欠以後就沒火腿腸吃了,不給你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