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几乎脱口而出。
生怕让她略一想,在心里翻来找去,挖出喜欢李辞的蛛丝马迹。届时吓没吓到李赟不好说,必然吓到她自己。
这厢李赟伏低身子,凑近一株曼陀罗花闻了闻,抬眸笑道:“我不喜欢萧云舒。”
絮儿白他一眼,“又不是我给你指的婚,犯不着和我说。”
李赟起身走近,悠闲地摇着折扇,“你不喜欢辞弟,却要嫁他。我不喜欢萧云舒,却要娶她。你和我皆是一样,身不由己。”
说话间那霜染的冷眸,微不可察地聚起两点悲愁。
须臾,他人已立在跟前,偏下眼正对絮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格外郑重,“我喜欢你。”
絮儿的心猛然一跳,展目看四下无人,捏拳狠砸他胸口,“要死啦!青天白日说这个。”
李赟被她打懵了,怔在原地品味那一拳,有些疼,不确定,又有些酥麻的痒。
他揉着心口笑,“好,下回夜里说。”
絮儿恶狠狠瞪去,将花束朝他的脸一挥,“少放歪屁!”
李赟偏身一让,没完全让开。脖间被嫩枝划出不深不浅的口子,往外冒着一线血渍。
他抬手一摸,刺痛里有些隐秘的刺激。
这伤来得正好,若能结疤就更好。往后每逢絮儿看见,必定会想到今次两人秘密又大胆的对话。
他对她的喜欢,总算有了凭证。
“你成日在外头鬼混,当畅哥儿如何?他不过三岁,正是要父母恩爱和睦的时候,你不说关怀她母亲,反倒见一个爱一个。既不喜萧云舒就别和她生孩子。白白生下畅哥儿做孽,你当他想要这样的父亲?”
絮儿早气得没了章法,指着李赟便骂。说是骂李赟,记起的全是童年时父母争吵的点滴。一时气急,眼眶便有些红。
李赟空张着嘴,半晌没出声。兴许被絮儿的愤怒感染,不由得想起幼时母后以泪洗面,对着昏黄的蜡烛哀叹,父皇又歇在新晋宠妃宫里。
他到底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李赟倦怠地笑笑,笑自己,也笑絮儿。她哪里晓得子嗣对于男人的重要性。她天真的脑袋里断然想不到,男人即便不喜欢也会同女人亲热。
“你当真是个孩子。”
李赟笑道。
话语里全然是纵容,也有一丝羡慕。不知何时他已将那份纯粹丢弃,今番被絮儿戳醒,惊觉早已活成个华丽的傀儡。
絮儿懒怠理他,转身抱花回到花厅,走得大步流星,丝毫不给他追上来的机会。
好在,李赟没追。他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心下有了要把她弄到手的打算。
好像与她在一起,他纯粹的少年意志还未完全凋零。
这厢絮儿回到花厅,随手将花束交给旁边的嬷嬷,一气喝干茶水,又去倒。下决心回家安排垮火盆。
待到开席,皇后强打精神坐在上,众人位次按照皇子年龄依次坐定。
好巧不巧,李赟排行第三,李辞排行第五。那四皇子幼年早夭,今番宴饮,燕王夫妇紧挨着坐在她旁边,闹得她如坐针毡。
如今气消絮儿阵阵后怕,怕李赟找她麻烦。人家权势鼎盛,亲娘还坐在上头,只怕会好好整治她。
絮儿心下忐忑,望着满桌珍馐无半点食欲。
皇后打眼瞧见,只当是萧云舒方才的话将她伤狠了。闺阁里娇滴滴的女孩子,遇见军营里滚大的泼辣女人,恐有些惧怕。
她唤来良玉,“将那盘海棠糕摆到齐王妃跟前,她是苏州人,必定喜欢吃的。”
絮儿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