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冲散暑气,正午刚过,天却又黑又沉。
出租车开不进去,把秋予放在路边下车。
再往前开就到小妄山了,半山腰一溜的别墅,泼天富贵,隐入山林。
秋予盯着看了半天,撑伞下车,心里冷笑,全是违建,一举报一个准。
面上却不显,仍旧是恬淡的柔和面。所谓皮相大抵这般,司机见她微笑就被迷了眼,撑伞钻出驾驶位绕过来给她开门:“这大的雨,免得淋湿。”
她扫码付款后下车,推了司机递过来的伞,将卫衣帽子往头上一套,张口说了声谢谢就径直往前走。
前面是个私家园林,侧门像个卖票亭,整个看过去,在秋予眼里就是一旅游景点。
秋予想进去,西南小门廊下站着个穿水绿色旗袍的接待,伸手把她拦下,微笑看着她。
不夜侯从前是明清时期某个王爷的私宅,地界在紫州光市市郊,离主城区太远,转了好几道手才变成了现如今的高级会所,正经的喝茶地。
“三九文化科技园72号是这吗?”
秋予躲着滴下来的水,又往檐下靠了靠,被拦了也不恼,帽子一脱拍了拍衣服,问。
普通话,却带着点音调,不像光市本地人,悠悠缠缠,暧暧如水。
接待一愣,点头道:“是这里,请问您有预约吗?还是过来找人?”
“aFu威士忌俱乐部?”
秋予没回,又问了一遍。
雨真大,鞭子一样,划破厚重空气,被风斜吹到她身上。
接待忙上前递给她一把伞:“是这里。”
面前这位小姑娘是个生面孔,从前没见过,只能等她出示些身份证明,才敢把人往门内引。倒不是她势利——不夜侯这地方,从没人坐出租来。
秋予是第一个。
有些人你一靠近就能觉察到她身上的气质,秋予在人眼里就是这副随淡模样,和这里很相衬,仿佛千百年前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今天来也不过是回家看看。
秋予把伞搭在肩上,点头,不为难人,没继续往前了,在廊下就着冷风打电话。
两通过去,没人接。秋予脸上没了笑容,不太耐烦。
接待忍不住打量她。
女孩年纪不大,十六七岁,头上有些许雨珠滴滴答答柔柔滚落,葱曚天色下,真像是缎子一般揽不住水。
那双眼睛清清淡淡地打量着周围,一分好奇也不带,只是判断着形势一般,飞快地扫一眼,又收了回去。
落在小旗袍接待身上时,更只是一瞟眼,在旗袍的纹绣上点了一点,太轻了,蜻蜓点水一样。接待却心里一激灵,这感觉和在领班面前做汇报没区别。
第三通还是没人接,秋予叹息,对接待说:“得麻烦你了,我找的人名字叫做金银河,如果她问起来,请你帮忙说有个人来找过她,没问就算了。”
说完她打开手机相机,打算拍张照留证,表示自己真的来过。
金银河,她妹妹,个没头没脑的小纨绔。
接待被她口中提到的人名给绊住,思索了半天,什么话也不敢说。
手机相机对焦间,秋予的余光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略有些纤瘦的手。
一张黑金色卡片在那人的右手手指间翻飞旋转,舞出一个漂亮的花式。少年擦着她的身子往前,空气里的雨水味中搅入了淡淡的烟草味。
秋予不自觉地看向他,很快收回目光——不认识。
人在她的左前方站定,飞舞旋转的手指停下,食指中指夹起卡片递给了小旗袍接待。接待却没接,熟络道:“您就别为难我了,直接过去吧。”
少年轻笑,短促地回应了,秋予听得真切,声音竟似雨,极轻灵。她把伞压低了些挡风,调出软件开始打车,不想再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