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芸回到家时,陈东樊坐在黑压压的角落,不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李芸从没看到过他这般模样,平静到让人感到害怕。
许久,李芸泪如雨下,说了一句:“是我对不住你,孩子也大了,我们离婚。”
这是她走进雷区之前就想到的结果,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觉得难受。
陈东樊心里掀起巨大的海啸,胃里有黏稠的东西在翻腾,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离婚,这个词李芸不是没有提过。
陈东樊不能生育,双方爸妈不知情,这么多年来总把压力给到李芸身上。李芸有苦说不出,只能忍气吞声。后来,大哥陈东宁去世,留下不到四岁的陈远,陈东樊就把陈远带在身边,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陈东樊一看到陈远就想起哥哥,心里总会失衡,所以就算儿子给林家添麻烦、找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依旧,倒把这个宝贝疙瘩给纵容得不像样子。
陈东樊把陈远当作亲生儿子,李芸也能做到,但到底不是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血,李芸总想生一个。这遭到了陈东樊的反对和挖苦。生活的鸡零狗碎总是消磨人的耐心,李芸无数次动过和陈东樊离婚的念头,但是,都被陈东樊给拒绝了。
在现在这个年代,对都市男女来说,过不下去就离婚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但是,对于生活在宗族亲戚氛围里的村里人来说,离婚是丢老祖宗的脸,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夫妻俩就这样打开门是夫妻,关上门是陌生人地过了好多年。
跟李芸好的那个人在吉阳城区上班,平时两人都在吉阳城区会面。这次,李芸因为陈远的事焦头烂额,哪里也不想去,那人就索性找来了。他在听说了李芸的事后,说可以想办法,李芸就跟他到了小旅馆商量怎么救陈远的事。
陈东樊在幽暗的角落坐了好几个小时,不管李芸跟他说什么他都像没听见似的。
李芸也委屈,坐在他面前抹泪,“离婚这个事我跟你提了很多次了吧?你凭什么不答应?你不答应又凭什么把我拴在这个家里?我也想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也需要真正的家庭。”
陈东樊一个字也不想听了,抬手制止李芸继续说下去,心一横,起身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才现李芸没有跟上,于是停下脚步,回身虚弱地低吼一句:“不是离婚吗?怎么不去?”
陈东樊怎么也没想到,离婚会那么容易,一个公章盖下去,离婚证就拿到手里了。
没了孩子,老婆也没了,陈东樊的心也空了。
陈东樊从民政局出来后,像行尸走肉一样沿着曾经和李芸并肩走过无数次的路,一步一步走回家。
走回村里后,陈东樊已经没什么人样了,路过的车辆扬起的灰尘弄得他灰头土脸,两只鞋上不是灰尘就是污泥。他没有回家,对他来说,那个家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径直来到了温恒的院子。
温恒听到有人敲门,快步走出来,看到一身狼狈的陈东樊很是诧异。
海南的暴雨总是不讲道理,说来就来,温恒催促他赶紧跑到屋里避雨,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雨水把他淋成了落汤鸡,温恒也遭受此无妄之灾,眼镜的镜片被雨水模糊,导致他完全看不清楚陈东樊。
后来,还是词萤雪叫来林木,才终于把陈东樊带进了屋里。
林木看着行尸走肉一样的陈东樊,心里五味杂陈。
“你跟我走。”
他拉着陈东樊离开词萤雪的院子,不想给词萤雪他们添麻烦。
陈东樊不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林木,抓住了温恒的手。
温恒猜到他是为了陈远的事来求情,但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样子,又惊又怕,慌张地催促林木:“快快快,把他带回去,陈远的事我会好好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