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他们沉默不语,大巫叹了口气,劝道“此事不可拖延,迟则生变,殿下,便是再难,亦当做出决断来,不然若是二者皆折损其中大金危矣。”
他说的不急,也不紧张,好似不是在说两个位高权重之人,只是在说两个平凡人一般。
但确也如此,人一死,便万事具消,纵是他生前最是高贵不已,死后也只是那一抹孤魂罢了。
大巫那时不似如今这般老练,不知这样的话只会激对方心里的愤怒和逆反之心,所以被络清拿茶杯扔了个正着也是无可避免。
大巫头上青肿了一块,但面上却仍是十分平静,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在牧夺多危险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闭口不语。
牧夺多方再度将络清搂回怀里,轻声哄着她。
这一哄就哄了许久,直让大巫走出了宫殿,回避了一番。
至于宝儿的宫殿他若是敢往里走,估计络清能当场飙。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的决心。大巫捂着头吸着冷气这般想到。
牧夺多决口不提此事,只是温柔的安抚她,丝毫不显急躁。
络清靠在他怀中,泪水涟涟,睫毛轻颤,抬眼看他时,杂糅着信任与恳求。
他至今尤记得那个眼神,那是络清最后一次对他如此敞开心扉,盼着他伸出手,救一救他们的孩子。
牧夺多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在她这个眼神中溃不成军,便是因为他爱她,爱他们的宝儿,如此才痛彻心扉。
便是有再多动摇,再多不舍,他心中早有决断,如此便更是不舍,更是痛苦。
因为他清楚,他会失去他的爱人,失去他的宝儿,失去他的家庭。
牧夺多幼年从军,前半生几乎是跟着父亲在战场军营上转辗,看过了太多生离死别。
这让他下定决心,定要一统中原,中止这连绵纷争,让大金的百姓不再颠肺流离。
之后的半生,纵是艰难无比,夜不能寐,一点点打磨掉自己的锐意,他仍未止步,带着吉尔黑部落周旋于各部落,方至如今力压群雄之局面。
又岂能因着儿女私情,幼儿性命,心中不忍而停下脚步呢
都天禄是最好的选择,也必须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需要多余的选择。
他用权势与骄纵方养出了天禄的满身傲骨,永远扬起的头颅,他将永远不会屈服,永远都凌驾于众人之上。
这便是他选定的继承人,他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将他雕琢成下一任大汗该有的样子。
宝儿不是不够好,只是生不逢时,他与父亲谋划了数十年,又岂能因着他而废掉都天禄
络清看着牧夺多的眼神,她太了解他了,他根本没做过选择他早就下定了决心
她止住了泪水,退出了牧夺多的怀抱,慢慢靠到了门上,眼神陌生“你还是个人吗牧夺多”
牧夺多看了眼空荡荡的怀抱,慢慢收回了有些僵硬的手,语调柔和道“清儿,宝儿还小”
络清声音微微颤抖,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音量“所以你就想让他去死牧夺多那是你亲儿子如此你也下的去手”
牧夺多微微一动,欲靠近他,络清的眼神让他停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我怎么能下的了手我与你一般爱宝儿”
他情绪激动的说完此言,才轻声道“只是大巫所言,你亦听闻”
络清几乎是嘶吼出声“让他去死让都天禄去死”
她喘了口气,目光死死的盯着牧夺多“凭什么是我的宝儿去死你宠了都天禄十年还不够吗”
牧夺多面上露出深刻的疲惫之意,高大的身躯也微微佝偻了起来“清儿,你清醒点,理智点。不是只有你爱我们的儿子,我也爱他”
他眼眶泛红“我也不想如此”
络清看着他这番表现,只觉得作呕,摇了摇头道“牧夺多除非踏着我的尸体不然你休想对宝儿做什么”
她目光中坚定不已,看着牧夺多慢慢冷下脸,声音却慢慢低了下去“反正都天禄也受了伤,我便等着就是”
牧夺多眼睛微微眯着,垂下的手指刚要有所动作,却突而听闻一声清脆的童音“叔叔受伤了吗”
两人一震,却见关着的侧殿殿门被推开了少许,宝儿不知何时站在阴影处看着他们,面上仍是一贯的好奇,见他们不答话,他低声咳嗽了两声,重复道”
叔叔怎么了”
牧夺多手指微颤,冰冷的心在他鲜活的脸庞前流淌出潺潺血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