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年夜飯在晚上七點開始。為了遷就裴雪意,或者說,是為了遷就邵雲重的時間安排,那麼多年來都是這個點開飯。
斕姨今天也跟著裴雪意一起過來了,她女兒今年外派到國外出差,過年就她一個人,索性沒有回去。
紀如茵對待她很客氣,「斕姐,坐下一起吃飯吧。阿季是你看大的,我們不拿你當外人。」
斕姨掃了一眼餐桌座次,裴乘風坐在主位,紀如茵和裴安虞分別在他左右,阿季是長子,卻只能挨著裴安虞,坐在次子的下。
她笑著拒絕,「不用了太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是幫傭,沒有上東家餐桌吃飯的道理。什麼身份就在什麼位置,亂了序就失禮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強了。」紀如茵笑了笑,略有些尷尬,她自然聽出來話中有話,覺得自己身為女主人,竟然被一個保姆教育了。
這些年大兒子不在家,他們一家三口都是這麼坐的,方才小兒子直接坐在那裡,她本想提醒,又覺得大兒子不會在意,便沒說。誰曾想,一個保姆,竟然這麼多事。
裴雪意說:「斕姨,你去吃飯吧,不用在這裡看著我。」
斕姨笑道:「那怎麼行?你吃飯讓人不放心,我得看著才行。你腸胃不好,飲食素來清淡,我看今天的菜色,一大半你都不能吃。我得提防著你誤食,要不然回去得難受了。」
這一番話說的,讓紀如茵當即變了臉色,她覺得這個保姆就是故意的,大過年的,存心讓她這個當媽的沒臉。
然而她沒想到的還在後頭。
吃飯的時候,她給大兒子盛一碗湯,斕姨說:「太太,這湯里有花生,阿季對花生過敏。」
她給大兒子夾菜,斕姨說:「阿季腸胃不好,不能吃辣。」
她換了一道不辣的,斕姨又說:「這裡面有蔥,阿季從不吃蔥蒜,聞見就噁心。」
這下就算是再蠢笨的人,都能感覺出來不對勁了。就連裴乘風也十分尷尬。
他向來覺得邵家的人難纏,沒想到邵家的傭人也這麼刁鑽。
一頓飯好不容易熬到結束,裴雪意回房收拾一些幼時的東西,打算打包帶走。
斕姨陪他一起收拾。
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裴雪意想到餐桌上的事,打道:「斕姨,你今天是怎麼了?夾槍帶炮的。」
斕姨心疼他,「我就是看不慣他們偏心,雖說一碗水想端平是很難,但他們也不該表現的那麼明顯。」
裴雪意說:「其實我現在不太在意了。」主要是在意也沒用,徒增煩惱。
書架上擺著一張全家福,他拿下來看了看,是他小時候的,那時候還沒裴安虞呢,他也沒去邵家。
斕姨以為他要把照片帶走,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讓他擦擦。但他擦拭乾淨之後,又把照片放回原處了。
斕姨問:「不帶走嗎?」
裴雪意說:「不帶。」
裴雪意收拾了一些東西,裝在箱子裡,有他小時候喜歡的故事書,抱著睡覺的小玩偶,爺爺送他的紀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