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覺得自己真是一下老了許多歲,又或者這些天的經歷讓他身心俱疲,失望之下漸漸趨於腐朽。
他在搖椅上躺著,也不想動彈,就像年過花甲的老人一般,遲暮日西。
回來時沈遇就想過了,他的到來可能會讓溫平生發火,會讓溫平生不想回來。果然也不出所料,溫平生幾天都沒有再回來。
沈遇一條條消息發過去,連個回應都沒有。
他並不是個喜歡熱臉貼冷屁股的人,但是對溫平生真是例外。碰到喜歡的人,就算再難再苦再累他都想跟在他身後,但是現在他不敢那麼期望溫平生了。
沈遇等著溫平生的到來,想著自己究竟怎樣才能接近他。想來想去只能得到一個結論。
那就是山就在那裡,他不來找我,我就只能去找山。
他輾轉去了離這裡只隔了一條街的市,買了大量的肉和菜,幸好上樓梯有人看他不方便就幫忙拎了上來,不然自己還不知道要多辛苦。
廚房裡的油煙瀰漫著。
沈遇站在廚房裡,忍著油煙,忍著一隻斷腿帶來的不便,拿著鍋鏟做好了一桌的飯菜。熱油崩到手上,他來不及躲,當即就被燙了個水泡。
沈遇立馬打開水管,用涼水衝著,之後又拿出燙傷膏塗上,熟練麻利的已是常事,甚至不帶驚慌。
被悶在鍋里的排骨發出滋滋的聲響。
他本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小到大根本就不碰鍋鏟,但是和溫平生在一起那段時間裡,他瞧著溫平生辛苦,嫌外面的飯不乾淨,怕溫平生吃不好,於是親手學了做飯。
跟著視頻,跟著食譜。雖然他的手經常被燙到,也不小心切到過許多次,手側甚至磨出了幾個薄繭,但到底成功餵飽了溫平生,讓他吃的好好的。
沈遇環抱膝蓋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電話,撥通了溫平生的手機。
「喂,」他弱弱開口,連名字都沒叫,就小心地詢問:「你回來嗎?」
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又有萬般無奈。
長久得不到回應。
就在沈遇覺得無望準備掛電話時,電話另一頭才傳來了一聲漫不經心的「嗯」。
冷冷淡淡,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就好像回來只是路過一下,或者說只是賞賜。
沈遇覺得自己就像是糟糠之妻,共患難後溫平生飛黃騰達,一腳就把他給踹了,只留他一個人在這漫長的歲月長河裡感慨懊悔。
牆上的鐘表滴答滴答響著,沈遇坐在那裡等啊等,等到天黑、等到凌晨都沒人回來。桌子上的菜也早就放涼了,自己果然是被耍了,被放了鴿子。
沈遇嘆了口氣,躺倒在沙發上開始犯瞌睡。
半夜突然覺得沙發的墊子一沉,些許冷意貼了上來。
沈遇知曉這是溫平生回來了。
他身上有外面的風塵僕僕,帶著將入冬的冷意,幸好林梔沒有跟著過來。
溫平生坐下又起身,自始至終沒有看沈遇一眼,也沒有跟他說一句話,更沒有解釋下自己為什麼這麼晚才來。
沈遇反而起身,問他吃飯沒,要不要為他熱飯。
溫平生看沈遇的眼神格外狐疑。他覺得沈遇是在耍什麼花招,所以也不想拆穿他,不想問他,只打算給他機會,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
「那就早點休息吧。」沈遇起身上前,打算去接溫平生脫下的衣服,結果剛好看到他脖子上的en痕,紅紅的扎眼得很。
溫平生也沒讓他接,直接拍開了他,拒絕了沈遇的好意。
抗拒厭惡自己到這種地步,也是難得。
沈遇捂著被溫平生拍到的燙傷處,忍痛倒吸一口涼氣,默默放下了手。
「平生,我只想問你一句。」他沉了氣,想著儘量別去吵架,也別讓溫平生和他吵架,「你是不是真的不能再相信我。我真的迫不得已,我經歷了好多,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我不敢說。」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願意做對不起你的事,如果真有那一日,絕對是走投無路。」
他是想告訴溫平生關於王誤生的事情,想要告訴他自己被威脅了,可是他難以啟齒,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如果溫平生愛他,會不顧一切的信任他支持他,會不嫌棄他受的折辱,沈遇絕對會鼓起勇氣跟他講述出來。
可是眼前的人壓根就不信他,反而責怪他,記恨他。沈遇怕當他講出來那一刻,也是自己被全盤否定和嫌棄,跌入深淵不得翻身的時刻。
所以沈遇糾糾結結,吞吞吐吐,卻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說出來。
頭上突然覆上來一隻手,寬厚的,溫暖的。
沈遇先是心中一喜,以為溫平生會安慰他,會聽他說,但接下來他就看著那副溫柔模樣的人輕啟薄唇,口中吐出了冰冷的言語。
「沒有辦法,所以就回來賣苦肉計了嗎?混成這樣可不行啊,沈遇。」
果然,他得逼著沈遇,得對他狠,不然沈遇根本就不會服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過錯,他會依然高高在上,覺得自己無罪。「沈遇,你真的很令我失望,很讓我厭惡。」
自己說什麼都不會被傾聽,自己所作所為都不會被相信,沈遇沒轍。
他想哭,可是孟姜女哭好歹能哭倒長城,能換來後世長談,感慨下情深意切。他哭,就算是哭到水漫金山,眼前的人也不會信他,只會覺得他理應如此,一切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