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要重寫,到我滿意為止。」
沈漆死死咬住嘴唇,低低地應了聲「好。」
他不禁想,如果是別人可能早就撂挑子不幹了吧,可他不敢,心裡滿是迷茫。
從小時候進入席家大門開始,到後來不知不覺間沈漆就一直按照席衍崢給他安排的方向在走,參加各項比賽,是席衍崢給他報的名,大學專業也是席衍崢做決定。
沈漆開始不知道自己離了席衍崢能做什麼,卻越發覺得活成了一具提線木偶,除了那顆心還對席衍崢熱烈的跳動著,身體裡的其他器官都在急衰敗,他沒有一點活力。
在茶水間裡遇到了蘇棋,看著沈漆蒼白無神的面色,「小先生,你是不是生病還沒好?要不回去多休息休息?」
公司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點沈漆和席衍崢的關係,並且很少叫他的職稱,而是「小先生小先生」的叫著,這也是席衍崢默認許可的稱呼。
像蘇棋是真的尊重沈漆,可其他人並不見得如此,「小先生」三個字語調稍稍一邊,就成了帶有旖旎成分的嘲諷。
圈子裡無人不知,他是跟在席衍崢身邊的小情,還是從小養到大最知根知底,最合心意的小情。
有人也猜測他們是否會結婚,這個答案在沈漆心裡是否定的,他比誰都清楚,席衍崢的要求有多高,他遠遠夠不上。
可是太不甘心了。
沈漆掩下心緒,對蘇棋笑笑,「他不會同意的。」
蘇棋的唇一張一合,欲言又止,半晌才幹巴巴的安慰道,「席先生還是很關心您的,只是對您的期望太高了。」
沈漆無法反駁,他也不知道席衍崢為什麼對他的要求這麼高,明明絲毫感受不到席衍崢的在乎。
。
晚上回到席家老宅,沈漆沖了個涼,換上柔軟的絲質睡衣,盤腿窩在主臥附帶的書房裡。
小小的身形陷在寬大的靠椅里,骨節突出的手腕伸長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手裡虛握著鋼筆,頭枕在手臂上。
電腦上的資料晃得沈漆眼睛疼,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也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不知不覺間,他又感到睏倦,這段時間困意總是不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等到再次有意識時,是席衍崢的大手覆在他的額頭上,「沒發燒,怎麼無精打采的?」
說完,席衍崢的視線又停留在屏幕上,眉頭輕微地蹙了下,沒逃過沈漆的眼睛。
沈漆突然感到煩躁,他不想再守在這裡枯坐著,乾巴巴地一個字一個字憋悶出來。
手腕輕輕一甩,筆被砸到了桌面上,但其實說是砸,也不過是很輕微的聲音。
從小溫溫軟軟的沈漆發不來脾氣,也不知道怎麼抒發心裡的焦躁。
對上席衍崢俯視下來的銳利視線,沈漆又怯怯地抿唇低下頭去。
席衍崢將他從椅子上抱了起來,自己坐了下去,又將沈漆按坐在腿上,手理著沈漆散亂的額發,「七七,不高興了?」
沈漆不知道如何表達內心的想法,越長大,越像一個失了聲的啞巴,小時候他還會反對席衍崢的一些話和觀點,可能是反抗卻沒有結果,沈漆也就越來越不願意說了。
聽見席衍崢問話,委屈又漫上心間,沈漆不知道他的眼尾又開始泛紅。
對於哭泣的沈漆,席衍崢其實是不太能招架的,他有些怕哭泣的沈漆,總覺得這樣的沈漆太脆弱,他怎麼也留不住,但席衍崢不會哄人。
只會皺著眉,疑惑,「七七,最近很愛哭,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席衍崢不知道這句話對於現在的沈漆來說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直直刺入心臟,長久的情感缺失,已經讓沈漆無法無法招架,他已經處理不好自己的情緒問題了。
沈漆重重咬住唇,被眉頭越皺越深的席衍崢扒開,「別咬嘴唇。」
沈漆泄氣般地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他仰起頭,白皙的脖子拉長,像是即將隕落的天鵝。
席衍崢覺得眼前的沈漆變得有些模糊,好像離他遠了些,他心下有些慌張,將沈漆重重按進懷裡,他怕不這樣做,七七就飛走了。
半晌,席衍崢聽見胸口處傳來沈漆悶悶的聲音,「崢哥,我要辭職,我不想繼續這份工作了。」
席衍崢突然憤怒地將人扯開,眼神逼視著沈漆,冷硬道「不行。」
這次沈漆沒想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向席衍崢低頭,沈漆從席衍崢身上掙扎著下來,跑出主臥,將自己反鎖進小時候住的房間,不再出來。
沈漆坐在小床上,摸出手機撥通了沈父的電話,電話接通後,沈漆剛委屈的叫了一句「爸爸,我。。。」
那頭便急忙傳出男人的聲音「七七啊,爸爸在忙,有什麼事情找你崢哥。」
說完還不等沈漆回答,手機里就傳出一陣忙音,而這句話沈漆從小到大聽了無數遍。
沈漆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只覺得他的心也跟著黑了下來,身後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是席衍崢進來了。
「七七,我們談談。」
席衍崢說著,從背後把沈漆像玩偶一樣抱進懷裡,「為什麼會有辭職的想法?」
沈漆低垂這頭,開始扣指甲毛躁的邊緣,「我不適合這份工作,我太笨了,做不好。」
「那七七想幹什麼?」
沈漆抿唇,抬頭看著窗外黑沉的夜色,茫然回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