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地相处到傍晚,晚饭过后,门铃不期然响起。
顾闻序起身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程域,脸色潮红,一身酒气。
门一打开,程域毫不客气地往里走进,边换鞋边自顾自解释:“今晚在你这睡一晚,刚好明天一起去参加沈家的宴会。”
顾闻序瞥他一眼,神色是习以为常:“被谁赶出来了?”
程域笑了下,挽住顾闻序的肩膀:“新包的小情儿,跟我闹脾气,懒得哄,不想回去。”
顾闻序没说什么,往里望向沙发上安静坐着的身影,这才道:“进去以后说话注意点。”
程域愣了愣,顺着顾闻序的眼神望过去,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有些惊讶地放大了眼,程域将视线移回到顾闻序身上,片刻后恍然道:“是你那位金丝雀?”
顾闻序眼神凉凉的看他,程域眉心一跳,摆手妥协,小声道:“okok,我知道了,我什么也不说。”
得到了保证,顾闻序这才放程域进去,径直走到林予深身边,替他倒了一杯水。
热水被递到眼前,林予深终于从剧本中分出几丝注意力,接过水,抬头说谢谢时才意识到屋内多了一个人。
林予深望着顾闻序身边站着的人,长相很英俊,气质很独特,只是身上的酒精气味很浓郁,让他不自觉中不甚明显地屏住了呼吸。朝对方点了点头,他主动道:“你好。”
程域在看清林予深的脸的一瞬间就怔住了,呆立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直到听见对方清逸的嗓音,他才慢一拍地“噢”
一声,回过神:“你好,你好,我是程域。”
心里则在惊诧怀疑——怪不得能给顾闻序迷得神魂颠倒,原来这替身长得那么像正主。这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迟疑着看了眼顾闻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顾闻序却丁点注意力没放他身上,径直往那小替身走了去。
程域被未出口的话噎了下,只好咽回去,跟着过去。
“看很久了,休息一会儿。”
顾闻序站到林予深坐着的沙发后,说。
“好。”
林予深说着,合上了剧本,动作时天鹅颈般白皙的后颈动了动,顾闻序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抹瓷白的肌肤上,垂下的手指相互捻了捻。
程域没有注意到顾闻序的异样,望着林予深的侧脸,内心的奇异感越发膨胀,面上丝毫不显,作出一副亲切和善的模样:“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予深。”
林予深说。
程域点点头,“欸,你跟顾闻序怎么认识的啊?”
林予深默然,思绪不自觉地漂荡到久远的三年前的那个初春。在脑海中回忆过和顾闻序的初见,现实里也不过过去几秒钟。他对程域说:“在一个剧组,偶然见到。”
程域还想再多问问,比如和顾闻序有关的——后来呢,你们是怎么发展的;又比如和林予深本人相关的——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或者有没有失过忆。不过话还没说出,他就感觉到身旁一道毫无遮掩的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悄悄撇了下嘴,他弯了弯眼睛无甚笑意地道:“哎呀,累了,我先上去休息了。”
程域上楼后,偌大的客厅只剩林予深和顾闻序两个人,顾闻序垂眼,瞳眸印着林予深漆黑的发顶,顾闻序抬手轻轻触了上去,几缕柔顺的碎发从指尖丝滑地溜过,他沉声开口:“要上楼吗?”
林予深的心尖随着发梢传来的触感酥麻一阵,握着剧本的手指不由一颤,大脑没有将进入耳蜗的话分析出来,已经下意识地拒绝道:“不了。”
俯身去够茶几上的水杯,他躲过顾闻序的接触,垂眼喝水。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隐隐发涩,像有一股无形的风席卷至胸腔,轻柔地抚摸每一处神经。头脑却是清醒的,理性和感性拉扯着他,让他难以戒断这舒适。
顾闻序收回手,解着西装上的袖扣,抬手间一股纯净的酒香,大概是刚刚程域沾到他身上的,气味并不浓郁,但不可忽视地存在于空气中。他想起什么,停下解开扣子的动作,对着林予深的侧脸,说:“你好像不喜欢酒精。”
林予深落在电视屏幕上的目光滞住,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多年前,那段黑暗的时间。当时的他还太小,茫茫不懂世事,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家庭跟别人的家庭不一样——不同于别人的幸福美满,他的童年充斥着恶俗的吼骂、失控的暴力、无助的哭喊和刺目的伤口。
他的家里永远有挥散不去的酒精的味道,空气中漂浮着难以言喻的恶臭和腥味,直让人麻痹人神经、恶心难忍。
他的不幸源于那个名叫蒋峰的男人。林月红的不幸却源于蒋峰和自己。
“是。”
林予深垂着双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头顶的灯光照射下来,将一半面孔隐在阴影里,他低声说,“很讨厌。”
顾闻序看了看他,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人情绪不大对劲,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抚摸上去,理智却让他停下动作。
“我上去沐浴。”
他说。
“好的。”
林予深没有看他。
顾闻序于是转身离开,听着轻缓的步子逐渐远去,林予深很轻地呼出口气,静了好一阵,从口袋里摸了摸手机,却没摸到,终于想起来他下楼的时候压根没有带下来。
他站起身,只好慢慢地朝楼上挪去。他的脚伤的确好多了,一个人走路虽然慢了点,但完全不再需要别人的搀扶。
大概再过个几天,就能回剧组了。
回到房间时,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磨砂质的门照映出一抹有型的身影,林予深只看了一眼,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