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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杠（第2页）

单杠又开始了。

廖云帆扣了扣自己的手心，也看了一会儿远处踢足球的。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是啊，活着就是受苦。活着没什么意义。”

等到廖云帆的头发和衣服都干得差不多的时候，三班的学生排着队来到了操场上。今天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廖云帆这才想起来。

“你在这儿坐着干嘛呢？快点归队！”

体育老师是个外表精悍又凶狠的男人，他和班主任不一样，认识班上的每个同学。所以看到此刻一个人呆坐在长椅上的廖云帆，他厉声呵斥道。

廖云帆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列队，冯江华一伙人在里面扎着堆儿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长椅上站起来回到了队伍里。他站在了离冯江华他们最远的地方。

“我说过，所有人要先在教室里集合，不能提前到操场来！再有下次，我就罚你跑圈。”

体育老师瞪着廖云帆说。

“诶，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又没来上学。”

冯江华的声音突然从另一边传了过来，廖云帆机械性地向左看。

“老大，他今天上午就来了。”

程诚在冯江华身边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狗腿样，永远不敢像在廖云帆面前那样嚣张跋扈。

“真的？我怎么没看见他？”

冯江华的胖脸上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

“是他存在感太弱了！他不说话的时候，哪怕就站你面前你也不知道。”

李琦插嘴道。

冯江华抬头瞄了廖云帆一眼，廖云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黏在自己的脸上，像嚼烂后被吐掉的口香糖。

“他来了，那就有好玩的了。”

冯江华坏笑着说。

“行了，都闭嘴！还有你们，现在是上课时间，一直在那边干什么呢？”

体育老师严厉地呵斥了冯江华一群人，但是冯江华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体育老师一眼，就继续低下头了。廖云帆往他的方向看去，看到他手里正拿着一部手机。体育老师应该也看到了。

可是在这个学校，冯江华就是有特权的。有人说他爸爸是特别大的官，可能在厅长之上；还有人说他姐姐是哪个富商的妻子；不过还有传闻说，他的姐姐其实已经和那个富商离婚了，现在风声比较严，他爸爸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受贿了，最近一段时间他家里可能有些吃紧。廖云帆对这个传闻半信半疑，因为这最后的传闻可以解释为什么冯江华偏偏要来抢他这个小透明的钱，但是他又很难想象冯江华这么嚣张跋扈的人竟然会沦落到来向他要钱。他们欺负他，更多是找乐子，或许他们只想看廖云帆无助的样子罢了。

体育老师开始整队带学生们跑步了，冯江华一伙人当然是不去的，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队列在一个阴凉地玩手机。跑步队伍路过他们的时候，廖云帆偷瞄到了他们的手机内容。冯竟然在看打篮球的视频，两队穿着不同颜色球衣的黑人运动员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篮球比赛。冯江华一伙人正看得津津有味。

跑完步进行完一些拉伸训练后，体育老师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快要到学期末了，体育课也不会教授什么新东西了。男生们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讨论着什么，廖云帆不用凑过去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一定是想要打篮球。

现在场上的篮球只有一个，就在体育老师的手中。班上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也是班里的体委，从男生队伍里出来跑到了体育老师的面前，成功地要过了那个篮球。因为每次上课男生都抢着打篮球，所以一般情况下体育老师是不会给他们球的。

体委成功拿到了球，所有人都很兴奋。大家其乐融融地分成了两队开始打起了篮球。廖云帆是不会参与他们的篮球赛的，他找到了一个阴凉点的角落坐下，默默地看着他们打。他在班里没有朋友，但是他还是愿意接收这种快乐的气氛的。他就这么坐着看他们打球。

不过好戏没能上演多长时间。冯江华一伙人看够了手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篮球场上。冯江华一个眼色，程诚就立刻心领神会。他灵巧又迅速地跑到正拿着球跑的体委的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出了一只脚，扑通一下就把体委给绊倒了。然后他快速地捡起地上那个球，隔空传给了冯江华。冯江华一把接住，然后用力地朝着远处高高挂着的那个球框扔了进去。

“哐当——”

球框发出了一声巨响。那球根本就没有碰到球网，擦着球网后面的玻璃板就落了下来。篮球在地上起落了几个来回，终于平静地滚到了篮球场的边缘。

“你抢我们的球！”

体委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对着程诚和冯江华喊。

冯江华连看都没看他，就命令李琦给他捡球。李琦和冯江华一伙人混到一起之前，曾经是练短跑的体育生。和冯江华一群人搞到一起天天吃喝玩乐之后，学校的训练就再也没有去过。不过哪怕如此他还是保持着当时练习五十米跑和一百米跑时的速度，他像一只箭一样冲到了篮球场边缘捡起了那个球，没让别人有夺回的机会。

冯江华拿过球后，又投了一个三分球。在投球之前，他还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和脚腕，颇具做作地摆了一个只有职业篮球运动员才会摆的抛球姿势。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很帅，但在廖眼里他只有滑稽。他的手胖得连关节都看不清，肚子上的肥肉像个游泳圈。

冯江华抛出了那个球，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手中橙色的篮球在空中抛出了一条高高的曲线。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那个橙点上，直到它再度狠狠地从半空中摔到地面。这一次它甚至都没有碰到篮筐。

“他妈的怎么老是投不进去！！”

冯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比起他球投不进去这个事实，他在众人的中心却没投进去球这件事更让他气愤不已。他抓起一旁的邓为森，用这个无辜的目标来发泄自己的愤怒。“这回换你投！你投一个试试——”

邓为森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就小跑过去取回了那个还在滚动着的篮球。他的体格比较瘦小，好像还没有廖云帆高。廖云帆一直不解的是，他怎么会和冯江华一伙人混到一起的。

邓为森又推了一下鼻梁上不断下滑的眼镜，开始投那个篮球。他当然投不进去，或者说，这个球也不应该被他投进。这次的篮球都没能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完整的抛物线，就从中途直直地掉了下去。篮球的触地点距球网甚至还有不少的距离。

冯江华这下开心了，他用力拍了几下邓为森单薄的肩膀，好似一种无形的鼓励。“我他妈的就知道，是这个破球不好投。太轻了，一个篮球怎么能做得这么轻？肯定是厂家偷工减料的次等品，你说是不是？”

他问邓为森。

“是，是。太轻了这个球，所以投不进去。”

邓为森赶紧点头哈腰。

冯江华更满意了，他用眼睛慢悠悠地扫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在问，有人有什么问题吗？个子最高的体委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脸不甘，但是他却什么也没说；刚才兴致冲冲吵着要打篮球的所有男生都成了沉默的乌鸦；体育老师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有一个解决的方案。”

冯江华说，然后他一步步地，狮子靠近羊羔一般地朝着廖的方向走来。廖云帆本来麻木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冯要找的就是他。他会怎么对待他？可是他并没有和他们一起打篮球啊。他会是什么下场？

冯江华在廖云帆的面前站定，从廖云帆的头顶洒下了一大片阴影。廖云帆还是一动不动，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指甲无声地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