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雁的掩护下,三人偷偷溜进了赵府。
将离与田嬷嬷说了观音堂之事,田嬷嬷自是十分愤怒,气得直呼“大姨娘不得好死”
。但赵夫人真正的死因终究与红信石无关,也便只能到此为止了。
当然,在将离的心中,大姨娘已列为危险人物,不仅需要小心防范,更甚者,怕是要和赵夫人生前所说的一般,斩草除根。将离不想害人,但更不想当圣母被人害死。
如此,又平静地过了三日。期间,苏州叶家也来了人。
来的是将离的小舅舅。将离的外婆一共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叶云沣,二女儿便是将离的母亲叶芷,小儿子叶云深。叶云沣已在十年前病逝,如今叶家三兄妹,便只剩下一子了。
叶云深是一位性子温和的男子,姐姐去世,自是十分难过,一进来眼圈便是红的,见到赵夫人的棺木,更是落了泪。
将离赶紧递了帕子给他,忽然明白,赵将离爱哭鼻子这个习惯是遗传这位舅舅的。
许久,叶云深才平复了心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将离道:“我这个做舅舅的,倒比不上你一个小姑娘。听闻你母亲离世,你外婆便病倒了。明日送完你母亲,我就要回去了。你要不要随舅舅一起,回苏州看看你外婆?”
照理说,外婆病了,她做外孙女的,确实应该探望。但如今害死赵夫人的凶手还未查到,她不能走。将离思忖了一番,轻声道:“将离有热孝在身,不便出门。待娘亲五七过后,我再求爹爹,去苏州陪外婆。”
叶云深点点头:“还是离儿想得周到,那便过段时间再来苏州吧。多给你外婆写信,她老念叨你。身边要是缺了什么,便和舅舅讲,舅舅遣人送来。”
将离的鼻子微微发酸。有亲人记挂着自己的感觉,真好。为了这份暖意,她也要努力找出害死赵夫人的凶手,让赵夫人的亡魂能了无牵挂地落入轮回。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将离陪着叶云深用了晚饭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明辰便是赵夫人出殡的日子了。
将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雪雁掌灯进来,问她是否饿了,需不需要她去小厨房拿些吃的来。将离摇摇头,语气有些伤感:“雪雁,我想再去灵堂待会。”
虽说十分短暂,但赵夫人终究是给了她一份不曾有过的母爱。
雪雁取来衣服帮将离穿好,又简单地替她绾了发后,便一起去了灵堂。
丑时已过,府里一片寂静与暗沉,唯有灵堂处还是灯火明亮。
清冷的夜风吹过,灯火摇曳,白绫微动,影影绰绰处,有一个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将离的心脏不由得加快了几拍,那人似没料到此时还有人来此地,低声沉道:“谁?”
将离无语,她还想问“你谁呢”
。身边的雪雁倒出了声,恭敬道:“老爷,是四小姐。明日夫人就出殡了,小姐想再多陪夫人一会。”
原来是赵将离的父亲,赵修贤。
赵老爷转过头,烛火照着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仍旧藏在暗影里。将离看不明他的表情,只莫名地觉得,他的周身似乎笼着一层萧瑟。念及此,将离不禁失笑,怎么可能呢,他只爱钱爱各种漂亮的女人,赵夫人于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有与无,并不会影响什么。
将离正胡思乱想着,赵老爷已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垂下头,纳了个福,学赵将离讷讷地唤了声:“父亲。”
赵老爷微微颔首:“你身体不好,夜深露重,别待太久。”
说罢,大步离去,留给将离的是挺拔的背影和一地的错然。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他竟然记得赵将离身体不好,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赵将离可是连他的样子都记不太清,可见两人的父女之情有多淡了。
将离错愕地看着赵老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回了神。
此时正值盛夏,为避免尸身腐烂,灵堂各角摆满了冰块。深夜人待在此处,非但没有热意,甚至还有寒意。将离不由得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喷嚏。雪雁赶紧用披风裹住她。
将离走到方才赵老爷伫立之处,此处正对着赵夫人的头。将离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赵老爷是真心爱着赵夫人的?”
但下一秒,她便推翻了此种想法,如果爱一个人是这般爱法,那哪个少女还会怀春呢?
夜沉沉,似乎没有尽头。可没过很久,那浓郁的墨汁色,便被苍穹抹去,先是鱼肚白,再是金色的万丈光芒,最后一轮红日自东方跃出。
天亮了,又是崭新的一日。
赵府里人来人往,一片喧嚣。各房姨娘、庶子庶女皆穿着白色的丧服,来赵夫人灵前痛哭。将离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大姨娘身上,她跪在一个角落里,身子颤抖,掩面而泣,流露出十足十的悲伤。若在现代,她绝对可称得上十足十的演技派。将离相信人性本恶,倒也很少会去讨厌一个人,可这大姨娘,她却打心眼里觉得恶心。真小人不可怕,伪君子才最让人厌恶。
到了起灵的时辰,灵堂里的哭声更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姨娘和庶子庶女们,按着辈分,站在各自的位上。将离是赵夫人唯一的女儿,也是赵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要捧灵位站在最前面的。
经过赵踟蹰的时候,将离的脚却被异物一绊,身子往前倒去。一边的碧玉眼疾手快地扶住将离:“四小姐,没事吧?”
将离定了定神,刚要抬头,目光却落在了碧玉的手腕上。她的手腕很纤细,很白,可更白的是手腕上那条链子上的珍珠。
碧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微微一缩,袖子很快便遮住了手腕。此时,雪雁也赶过来了,小心扶好将离,两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丧礼有条不紊地进行,没有什么意外。赵夫人安然落墓,众人又哭了一场,吃完最后一顿丧饭,这一场丧事也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