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回首,正眼便见孟守文一身阔袖宽袍站在她身后,高高的身影遮蔽了殿外的霞光。
“你来了。”
她毫不惊讶,反而冲他微微一笑。
孟守文无声地打量她的脸庞,然后又拈起一片面花,将这一对做工极尽精美的珠翠面花贴在了她两颊笑涡处。
“好看么?”
他按住她的肩头稍稍用力,令她转回身子,面向妆镜。
宝音瞪大了双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脸上贴了这东西后显得分外古怪,禁不住笑出声来,反问他道:“好看么?”
孟守文亦笑,点了点头,“好看。”
“你捉弄我。欺负我不懂你们华族的东西。”
宝音不信他的话,抬手便要将脸上的面花揭去。
他不拦她,亦不多解释,仅笑着看她有些懊恼地将这一对并非寻常女子可用的面花揉碎了扔在一旁。
如今的她虽已逐渐愿意在平日里穿戴华族衣物,但对于这些东陆王族世家女眷惯用的妆饰却仍蒙昧不解,亦不见她乐于如同旁人一样用这些物什来装扮她本就美丽无双的容貌。
相较而言,她对于华族文字书画的兴趣却要大得多。
与她初入淳国王宫之时相比,眼下她口中说出的华族语言已是流畅许多,而在孟守文的悉心教导之下,她已能提笔蘸墨、工整地写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些简单的字句。
他曾问过她为何独对这些感兴趣,她想了一想回答说,她愿意尝试着去多了解他一些,也许这样做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话无法不叫他欣喜,亦证明了她已不如早先那般抗拒戒备他。
虽知她对他的感情还远称不上喜欢,但这初浅的信任已表明了她的态度,而他更是明白能够让她心甘情愿做出这些改变的原由——
因她相信,他能让她见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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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送来是做何用的?”
宝音指了指那已被她揉碎了的珠翠面花和搁在一旁的青玉珠排耳环,神色探究。
孟守文回答道:“是供你在郊祀谒庙之时着祭服所用。”
宝音略茫然,“郊祀谒庙?”
“祀天、祭祖。”
孟守文转身负手,望向殿外远天霞彩,“乃是东陆国逢大事时所行的王家吉礼。”
“何等大事?”
“譬如改朝,譬如登基,譬如举兵。用以求得天地加证,先祖庇护。”
宝音微微蹙眉,仿若有些明白了,“你是要发兵了。”
她轻轻抚摸那耳环,喃喃道:“我父亲每逢出兵前也会做些类似的事情,虽不比你们的仪典讲究,但道理总是一样的。杀牲祭天,然后——便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