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很丝滑、很平常的叫出大哥、二哥这样他曾经认为有些羞耻的称呼了。
“是邱平先生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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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的抗拒被陈延的话所带来的震惊冲破后,程瑞把自己想说的话起了个头。
万事开头难,头开了,后面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其实,还是收徒的事。”
程瑞苦笑着说:“当初我们一起去藏书阁,邱平先生说要收我为弟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怪异。”
“只是当时觉得……说
不定呢,说不定便是合了邱先生的眼缘。”
“年节时我才知晓,原来邱平先生会收我为徒……”
他哽了一下,“盖因我外祖父与他相交,并许他万金。”
他曾经惊喜地觉得自己终于靠了一回自己,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拿钱开路走的后门。这对程瑞来说,的确是一个打击。
“原来,我所高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潜力、我在岳山书院的进步、我的最后一次旬考,我因长处而被青睐……”
他说着说着,悲从中来。
“停!”
眼见着程瑞的情绪马上要绷不住了,陈延立刻开口,“三弟胡说什么!你被邱平先生青睐的原因可能不是你有潜力,但你有潜力、你的进步都是真的。”
叶问也开口:“三弟这是年节吃得少饿懵了吗?去岁你在岳山书院如何学习?如何听课,如何习文,如何从写一篇时策都困难到后来的时策信手拈来,你全然忘了?”
“程瑞,不要以一事而否定万事。”
陈延按住他的手。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从牛角尖里钻出来的程瑞发现大哥、二哥说得也很有道理。
所以,他是大有进益的?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场上的另外两个人甚至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扶额反问:“难道你认为自己没有进步吗?”
陈延算是看清楚了,其实一切事情的症结所在,就是程瑞依旧不够自信。
原先由叶问和邱平先生为他构建出的自信体系,邱
平先生那边塌了,碎石掉落,他的卑意比过去更盛。
“那,二哥,我若今年退学,在二月中旬重考书院试,你觉得我能通过考试吗?”
他用希冀的目光看着陈延。
他想用这场考试重新构建自己的自信。
“可以是可以,但重新入学便要再从黄级学起。”
陈延道:“与其将目光向后,不如将目光向前,你可以把目光放长远些,放在下一次乡试上。”
乡试中举,他真的可以吗?
“那邱平先生收徒一事……”
“经此一事,他还会收我为徒,我们还要拜他为师吗?”
按照程瑞所说,邱平先生虽然是个大儒,但竟然因财收徒,可见不是清风霁月之辈。
非清风霁月之人,已知晓程瑞因他食不下咽,心里会不会有结,还愿不愿意收他?
反过来,天地君亲师,拜师一事非同小可,此师不同大家想象中那样,到底还要不要拜他为师?
这的确需要妥善考虑。
“只是我觉得邱先生并非小气量之人,钱财一事或有外因……”
“我们三人讨论完亦无用,这么大的事,不如直接问他好了。”
“这怎么行!”
程瑞一副我不敢问的样子。
“怕什么,去岁年假之前,你在岳山亭上不是自如地问了他很多问题吗?”
“!”
程瑞无语,“这能一样吗?”
“都是问问题,没什么不一样,怕什么,反正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