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喊完,他就徹底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他知道,是他那句話再次闖了禍。
再醒來,卻始終看不到婁巍,他只能躺在醫院養病,他發覺程澄姐總是以淚洗面,終於沒忍住追問,對方才猛地推開他,恨恨地看著他。
他才知道,婁巍因為他那句話找到了當初那個猥褻犯打工的工作,在腳手架上和對方廝打,不死不休,將人從高空打得掉下去摔死了,故意殺人罪,判了九年。
婁巍的公司徹底垮了資金鍊斷了,虧得血本無歸,還欠了之前為了周轉借的高利貸。
程澄聲嘶力竭地指著他的鼻子罵,罵他不自量力得罪人,害得自己爸媽枉死,又害得婁巍為他殺人,這輩子都毀了!
她摸著肚子的孩子又哭又笑:「我們才結婚不到半年,你說我怎麼辦?!你說這孩子怎麼辦?!以後所有人都要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個殺人犯的孩子!」
那時,梁茶才真的痛徹心扉,恨不得自己當即就去死。
可他不能死,他死了才是真的害人精,才是真的掃把星,才是真的讓程程姐和他的孩子萬劫不復。
剛讀到大二的梁茶在醫院養了半年,直接退了學,早早迎面頭破血流地摔進滾滾塵埃里,接受社會的毒打。
而他學會的第一課,就是要,縮起脖子來做人。
把頭壓低了,把脊樑彎下來,絕不逞兇鬥狠,絕不出言不遜,絕不招惹是非。
可是他修煉的還不夠,所以當初才會造口孽,又招惹到了商輕離這個煞星。
他掛了一次水就不聽醫囑的出院了,梁茶買了車票又回了老家一趟,他知道婁哥不願意看他,只寫了一封信給他,讓獄警代為轉交,然後去了墓地,找到墓地管理員,用他攢夠的錢,以及程澄姐一直不肯要退給他的錢,在父母的墓旁邊,給自己也買了一座空白墓。
空白墓的地方不大,他突發奇想地看了一會兒,整個人跳進了墓坑裡,毫不顧忌地躺了下去,整個人蜷縮在了墓地里,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眨巴著眼睛喃喃:「好睏……」
他臉上病態的紅暈又慢慢爬了上來,雙手摟緊自己,腦袋靠著梁爸梁媽墓碑的方向,忽而笑了聲:「爸,媽,幸好你們燒成灰變小了,否則這么小睡著還真挺擠的……」
他喃喃說了些有的沒的,灰濛濛的天空突然就飄起了雪。
紛紛揚揚地撒在了他的身上。
他睫毛上落了雪,烏黑的頭髮上漸漸堆了層薄薄的白雪,緩緩閉上了眼。
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沈淵尋了個感恩節的由頭,給梁茶轉了份紅包過去,可整整一天都沒人領。
他直覺不對,打了幾個電話過去也一直顯示關機。轉頭就給商輕離打了個電話,那邊聲音很吵,明顯是在會所。
他接起來的時候,很是不耐:「怎麼了?」
「商總,梁茶不見了。」
商輕離聞言下一瞬,臉色冷下來,將還要往他身上貼的人狠狠推開,走到安靜的地方再次重複:「什麼叫不見了?公寓呢?」
沈淵:「我查過公寓大門的監控,他兩天前……背了個背包離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
商輕離深吸一口氣,剛想摔了電話,就聽對方說:「我轉過去的節日紅包沒有收,電話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還有,我查了一下,他兩天前有在附近市醫院就醫的記錄,是高燒,但是只掛了一次藥水就再也沒回去過。」
商輕離一怔,只覺得隱隱額頭青筋暴起,他突然腦海閃過什麼畫面,沉著聲音問:「那就繼續去查,對了查下他老家!」
很快,沈淵報了失蹤,才找到梁茶的乘車記錄,報到他老家那邊,一路藉助公安找人的力量,蛛絲馬跡才發現他一路去了監獄,然後直接去了墓地,現在大半天了一直沒出來過。
商輕離早就在查到梁茶回了老家的消息後,就買了最早的航班飛了過去,落地聽到沈淵傳回來對方的路線,直蹙眉,暗道:「這傢伙怎麼盡去些亂七八糟的地方?」
但他還是一路狂奔,大有要把人抓到手大罵一頓的架勢,怒氣沖沖地頂著一路的飛雪和沈淵到了墓園。
哪知道那瞬間,他驟然看到梁茶整個人躺在一個空白墓碑下的土坑裡,渾身鋪了一層挺厚的雪,也不知道在裡面躺了多久時,當即就震住了。
沈淵也難以置信,側頭掃了一眼,意外看到了旁邊的墓碑上有個梁氏,再一看,似乎是一對夫妻,一對死於同年同月同日的夫妻。
商輕離哪裡還注意得到那麼多,他暗罵了一聲,卻對把自己囫圇塞進個狹窄墓地坑的梁茶無計可施,怒得上前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使勁往上拽,乍一摸到那滾燙的手嚇了一跳。
嘴上有些氣急敗壞地冒著熱氣怒喊:「梁茶!你他媽給我起來!」
「我那些不過是逢場作戲,你鬧什麼尋死覓活?!」
昏沉沉的梁茶隱隱好像聽到了商輕離的聲音,但腦袋太重,眼皮太沉,他什麼也聽不清,還當是做夢。
鵝毛大雪飄然而下,商輕離頗覺狼狽地伸手使勁拽著梁茶的胳膊,可耐不住對方的身體是軟的,又沾了雪,滑了以後濕滑難握,剛拉上來一點,就跌落下去,就像被那墓坑裡泥濘的土死死吸著往下陷。
「梁茶!你他媽裝什麼死!你給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