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偷窃套路,船头太熟悉了。他眯着眼看向男人。
少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还在甜甜蜜蜜的安慰恋人,“省城好大啊,等过一阵你过来,我来火车站接你。”
船头平时不管这些,他不是菩萨,不能普渡众生,更惹不起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但是今天的他,一股正义感莫名涌上心头。他站起来,用手拉一拉少女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过来。
少女吓一跳,怒目看向船头,又忽然意识到左手边也有个男人紧贴自己,连忙转过身,把背包紧紧抱于胸前。
矮胖男人恨恨瞪船头一眼。船头直起腰,挑衅回看,壮实的身材比男人高出半个个头。男人见状,往他脚边吐一口痰,怀恨走开。
少女赶紧把电话挂断,问:“老板娘,多少钱?”
老陈嫂从头到尾,似乎在看,又似乎没有在看,依然低头,说:“十块。”
少女说:“什么!我刚才才打了不到五分钟!抢劫啊!”
老陈嫂抬头,大声说:“你明明打了十分钟,看我这表!”
船头知道那电子表是做过手脚的,是骗没有手表的外来人。不要说昂贵的机械表,连廉价的电子表也没有几个人随身带。
能帮的就帮到刚才那儿了。他收起香烟,嘴里还叼着一根,伸一伸腰,头也不回离开。
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在上演。他若是麻木也就罢,偏偏心还留着热血,还想着一些所谓理想是什么。
钱来得快,收得有时候自己也怕。刚开始很享受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感,慢慢的,钱就变成一张张肮脏的纸,和火车站暗里的交易一样。
他不仅羡慕之辉,也羡慕陆思成,他们生在光明中,行走光明正大,赚的钱有正经的名字,有令人羡慕的名字。
他只能和沈静芸说自己的是在运输公司搞销售的,然后揪着一颗心和她继续谈笑风生。
拉客仔和省委机关干部的女儿,一个高中毕业生和一个大学毕业生,一个天一个地。
他吐出一口气,闷热的空气,吸入的气夹杂汗臭味,令人无限厌恶。
晚上要回家吃饭,今天就随便拉几个客人吧。
他和一个同样是广州帮的拉客仔远远打声招呼,融入从火车站涌出的人潮中,一边走一边找准目标“东莞佛山珠海中山,去不去?马上出车。担保价格最低。”
谁敢娶你回家
定军特别把自己认真打扮一番,白衬衣塞入黑色西装裤,黑色皮带,黑色皮鞋,再三对着挂客厅墙面的圆形镜往自己头发一层又一层抹发胶,高高向后的刘海硬得像钢丝。
管完自己,再管爱君。妹妹和往常一样的穿着,简单的米色连衣裙,白色低跟凉鞋,台面上是她的黑色单肩包。
定军不满意,忍不住嘟囔:“你能不能穿得再”
,词汇量少,跟不上脑子的感觉,得想一会,后说:“再鲜艳一点,像个女人一点。天天不是白就是灰和黑,谁要看你。”
房间里的爱君从梳妆镜里冷冷看他一眼,把梳子往自个梳妆台一丢,“不就是请教练吃饭吗?你以为是去相亲还是签大买卖啊。”
定军振振有词,“就是因为请教练吃饭,才要穿好看一点啊。小姐,我们去西餐厅。一顿西餐,有环境,有菜色,结果你穿得这么素,人家吃饭趣味要减一半。不就白请了吗?”
“再啰嗦一句,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巴结他。又不是我考驾照。”
从来没有见过定军这么紧张谨慎,从昨晚开始神经兮兮,一会要邓玉婵烫直白衬衣,一会检查裤脚有没有多余的脱线,一会又检查钱够不够,好像马上赶赴考场考驾照。
他要是干别的事情能这样上心,再戒赌,不混账,家庭环境早就不是今日的光景。
“反正告诉你,我就替你借一次钱,考不过,自己看着办。”
,本来她是真心实意想请陆思成吃这一顿饭的,被罗定军这么一闹,实在倒胃口。
她把马尾高高扎起,厚重蓬松的头发尾垂到肩膀以下,露出光洁的修长的脖子,再在皮筋处卡紧一只橘红色蝴蝶结。
“脾气硬过石头,臭过粪坑,谁还敢娶你回家。小心变老姑婆。”
定军嘟囔,声音大不大不小,刚好控制在爱君听觉范围。眼见妹妹要翻脸了,赶紧说,“好好好,我错了,我脾气硬,我脾气臭。不换就不换,素一点也挺好,青春靓丽。走了走了,别让小陆等我们。”
他在学校喊陆思成“陆师傅”
,这时喊他小陆。
爱君深深吸口气,重重吐出,抓起单肩包,关上房门,打算在到达西餐厅之前不和定军多说一句话。
兄妹俩走出村口,定军招来一辆红色的皇冠出租车直奔西餐厅。
陆思成比他们早一点到达,在西餐厅门口等着,双手插口袋,百无聊赖地,微微向前掂掂脚尖,遂又放下,过一会,又掂又放下。在他前面是一堵石灰墙,上面粉刷白色的大字“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
出租车驶进幽静小巷时,爱君已经从车前窗看到陆思成。
上一次碰面,大约因为在驾校紧张的环境,又是初次认识,她印象中的陆思成是老成严肃且内敛的,只有在和船头说到当兵的趣事才开怀大笑。
而眼前车子外的陆思成,军绿色的带领衬衣,卡其色休闲西裤,放松惬意。
出租车刚停稳,停在陆思成的前面,他同时也从车前窗看到爱君坐在后座,手从裤袋抽出,大步走到车子左后方,打开车门,同时一只手遮住车门内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