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川城地牢,这里终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虫蚁蛇鼠遍布,越往里越充斥着一股令人腐烂作呕的气味儿。部分牢房内还有躺在茅草上的囚犯,他们一动不动,不知生死,只有成群的苍蝇在身上围绕。除了那逼仄狭小的一个个牢房外,深处还有两三个问刑架,问刑架上头倒是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但也投不进多少光。
万韧山和虞汉就这样被挂在问刑架上,身上铁链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深深耷拉着头,两人身上的白色囚衣也已经被鲜血染红,深深渍在上面。他们脚下还扔着几块森森白骨,瞧着模样像是来自人的。
距他们几步远,就是一张方桌,平时牢役问供就在这里。那方桌上还放着一盏煤油灯,油灯的火苗微弱跳跃,仿佛在和从小窗偷溜进来的风在极力缠斗。桌上趴着一个牢役,此时他正闭着眼,全然不管这牢中环境如何恶劣,只是呼呼大睡,鼻子抽动,出响亮的鼾声。
地牢外,两个看守的牢役还未来得及出任何声音,便被悄悄来到他们身后的傅丞翊和万群一招放倒。傅丞翊蹲下身从那两人身上分别摸了摸,直到找到一把钥匙,他才起身朝万群晃了晃,做了个往里走的手势。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地牢内,闻着地牢内散的难闻气味儿,纷纷捂上口鼻。他们趴在牢房的门框上,一间一间寻找,不多时便来到了问刑架这边。万群待看清问刑架上所挂之人是自己父亲和虞汉后,便欲上前解救,但被傅丞翊拉住了胳膊。傅丞翊指了指桌上酣睡的牢役,万群点点头,随即便上前直接送那牢役在梦中去见了阎王。
“父亲!父亲!”
万群摸着万韧山那被血染红的囚衣,痛声喊道。
万韧山轻轻抬起头,此时的万韧山眼窝深陷,脸不仅瘦了一大圈,而且皆是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疤痕,待看清唤醒自己的是万群后,万韧山并未震惊和欢喜,反而是苦笑着摇摇头,喃喃道:“我这是死了?阎王瞧我可怜,还竟让我看到儿子了。”
“父亲!您没死!是儿子啊!万群!我来救你了!”
万群一脸心疼,颤声喊道。
万韧山此时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眼前之人,震惊后哭腔说道:“是儿子!我没死!”
另一边,傅丞翊也将虞汉唤醒了,万韧山和虞汉看着傅丞翊和万群两人,皆是老泪纵横。傅丞翊也并未耽搁,他来到那被万群杀死的牢役跟前,从其身上找到钥匙,一一解开了万韧山和虞汉身上缠绕的锁链。随后小心搀扶两人至方桌前坐下。
“咳咳!”
万韧山一阵咳嗽,万群赶忙轻拍其背部,待其缓过来,万韧山瞧着万群,一脸惊诧,问道:“竟已是望穿境了?”
“是!”
万群如实回道,“孩儿虽出逃在外,但修武救您之事,一日不敢耽搁。”
万韧山赞赏的点点头,又将目光移至傅丞翊身上,这一瞧被不打紧,万韧山更惊讶了:“贤侄。。。。。。竟也是望穿境!竟比万群还要实上许多!”
和虞汉对视一眼后,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并未习武啊。”
傅丞翊笑了笑,并未隐瞒,而是如实回道:“伯父,侄儿得了些机缘,跟随一人学武,现已是望穿境。”
万韧山点点头,一旁得虞汉急声问道:“两位贤侄可曾去我虞家,见我那儿子和女儿否?”
想起虞梓骁和虞欣,傅丞翊心头一热,两个人和万群一样,都是自己打小的玩伴。自己被老头掠走那天,也是为了去赴虞梓骁的约,如今虞家陷落,也不知那两人怎么样了。
“还不曾前去虞家一探,我们想着先解救您二位。”
傅丞翊朝着虞汉恭声回道。
“哎呀!我们快出去吧!我得去找我那儿子女儿!”
虞汉起身就要往牢房外走。
“虞汉!”
万韧山拉住虞汉的胳膊,将他牢牢按在座位上,“你一个人出去,能办的了什么?眼下咱们既已得救,况且万群和丞翊也在,下一步行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虞汉沉思片刻,喃喃道:“对!也对!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待万韧山和虞汉稍稍恢复些体力,傅丞翊和万群便搀着两人逃出了地牢,将其带至城外一久无人居住的破屋中。路上,万群还不忘潜入街边店铺中,拿了些补药和酒食,当然,也不是白拿,万群自然是留下了些文钱。
城郊茅草屋,在地牢中常遭受酷刑折磨的万韧山和虞汉,已是很久没吃到过外面的东西了,更别提荤腥了。牢役每日只给他们俩拿些窝头和白水,这逃出来还能饱餐一顿,饶是两人以前什么大鱼大肉美食没吃过,但现在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好吃难吃了,你争我抢,狼吞虎咽起来。
瞧着这两人的模样,傅丞翊不由得一阵心疼,但随之也是无尽怒意,傅守仁,你果真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吃罢后,万群又去给二人熬了些补药,外表之伤易好,可内里之伤却极难恢复,必须细心调理好生修养。
与地牢之中每日战战兢兢,动不动就要遭受酷刑的日子不同,万韧山和虞汉服药后,很快便席地而躺,倒头睡去。外面的日子,即便是如现在一无所有,却也踏实、安生。
傅丞翊并不急于向两人询问,漠川城那场变故如何生,二人又都经历了什么。看着地上呼呼大睡和自己父亲年岁相同,交好的两位长辈,尤其看到万群坐在自己父亲万韧山身旁,满脸关切的模样,傅丞翊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起身走到房外,抬头看向被云遮住,仅剩一角的月亮,可不就如同父亲夭折的一生。
院中杂草野花丛生,不时有萤火虫落下,盈盈光亮闪过几次后,便自行熄灭了自己腹中的灯。
月亮西沉,微萤灭灯。
傅丞翊转身看了眼屋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他也唯愿两人今夜,能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