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接过油纸包,扑鼻的桂花香沁人心脾,打开一角,便见晶莹剔透的七八块糕点包在里头。
婵娟见阮筠婷毫无反应,好奇的道:“好端端的,四小爷送点心来做什么?”
阮筠婷摇头,道:“你下去吧。”
坐在窗前的玫瑰椅上,阮筠婷微低螓首,拿起一块咬了小口,唇齿间立即溢满桂花的清甜,口感细腻,很是美味。才刚宴上饿着肚子,幸好此刻有桂花糕充饥。动作一顿,想不到君召英如此细心,竟还想着她没进食的事。不过能同时送罗诗敏一份,她可以理解成自己这份只是礼貌的捎带,也可以理解成罗诗敏那份是对外掩人耳目。想必外人看了也是如此。
无懈可击的行事,完全不似君召英所为,倒像君兰舟的作风。眼前浮现绝色少年深邃的桃花眼,阮筠婷失笑。
甜食入腹,心情大好。未来的路还长着,磕磕绊绊只多不少,如今要做的不是与岚哥儿生气,而是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如何蒙混过四月初三见面的那关才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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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儿的厨艺大有长进,甚好。”
老太太放下白瓷描金边的小碗,笑的很是愉悦。
阮筠婷递上帕子服侍老太太擦手,又端上茶盏,待她喝了一口,才退开一旁,笑道:“老祖宗就会宽婷儿的心,我同曹嬷嬷学厨艺没几日,还担心老祖宗生气总要试吃我做的菜呢。”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道:“你有孝心,外奶奶欢喜还来不及,怎会生气?今儿的鱼汤是怎么做的?味道很鲜美。”
“回老祖宗,您若喜欢,婷儿常常给您做就是。今儿个做的是鲫鱼百合汤,做法也很是简单,先将鲫鱼油炸之后加开水和盐煮烂,汤滤清,然后把鱼、百合、鱼汤放进砂锅里头一同煮便是了。我瞧老祖宗近日总是干咳,便与曹嬷嬷学了这道汤。”
“难为你有心了。”
老太太心下温暖,搓了搓膝盖,道:“你先前的那位药酒和粥,我连吃了月余,如今腿上疼的已然减轻了不少。可见民间的方儿不见得比郎中开的差。”
阮筠婷闻言面上一喜,眉开眼笑的道:“能减轻老祖宗的病痛就好。”
“老太太。”
韩滨家的进门,面色凝重,看了眼阮筠婷,却不说话。
阮筠婷见老太太敛起笑容,心知有事,行礼告退,待到了门口,韩滨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里:
“三太太同翠姨娘……在翠园搜……”
技术含量太低了
三太太又与翠姨娘正面冲突了?她与三老爷本就剑拔弩张,如今不知收敛弥补,却直愣愣去动三老爷的“心尖儿”
,实乃不智之举。然以她现在身份,即便关心前世母亲,仍旧不便置喙。
眉头轻锁,阮筠婷缓步离开松龄堂,行止间已将曹嬷嬷教导的身段礼仪潜移默化运用自如,裙带随风,裙摆款动,步履轻盈。
画眉端了茶点从月洞门拐过,恰望见阮筠婷背影,不免感慨。原本如脱缰野马一般的野丫头,不知不觉间已有了闺秀风姿,加之身形和眉眼都会渐渐长开,如今行事又稳妥熨帖,哄得老太太欢心……画眉的眼神便多了些恭谨。
“画眉。”
屋内老太太唤人
画眉忙收敛心神,应声入内。
韩滨家的已服侍老太太换了牙白色对襟绸衣,外罩雀蓝色织金改机圆领长比甲。画眉放下托盘,手脚麻利的帮老太太梳头上头面。老太太阴沉着脸,屋内空气似乎随之冷凝,画眉倍感压力,垂下眼帘免被迁怒。
“韩滨家的跟着,其余人留下。”
老太太手拿着翡翠佛珠先一步跨出门,严声吩咐。
画眉等婢女均行礼应是,待老太太与韩滨家的先后过了穿堂,登上二人台的青布小轿,才敢交换一个忐忑的眼神。
看样子是山雨欲来了。
翠园此际一片狼藉,主子奴才在院中跪了一地。常妈妈带着丫鬟婆子,正屋里头翻箱倒柜。
三太太着暗红色素面妆花仙鹤缎褙子,下着五色罗裙,头梳高髻,配金镶大珠累丝头面,双手抱胸面带嘲讽的望着翠姨娘,尖声道:“今儿个若搜不出来就罢了,若让我抓住是你背后做手脚陷害老爷,定饶不了你!”
翠姨娘哭的梨花带雨,叩头,抽噎道:“太太明察,婢妾绝没有做出对老爷不利的事,至于太太要找什么,婢妾的确不知,如今婢妾母子都在这儿了,这院子也由太太做主去搜,可若搜不出什么来,太太当如何,是否也该还婢妾一个公道?”
“公道?”
三太太冷笑,“好,我做事素来公正,先是在你屋里搜出纸人纸元宝你都不认,你且说,再找出什么来才算公道?!”
“太太欲加之罪,是存心要婢妾死啊。”
翠姨娘额头贴地,哭声呜咽,抬起头时脸上沾染尘土,更显娇弱可怜:“纸人元宝等物,单凭常妈妈拿了出来,说是婢妾箱笼里的便是婢妾的?说句不合太太心意的话,若要做纸人和元宝,各房里都有条件去做,怎知不是旁人带了来陷害婢妾的。”
徐凝芳见状,跟着委屈的哭了起来,徐凝敏和徐承珍则直挺挺跪着,对三太太怒目而视。
三太太暗恼,平日翠姨娘见了她从来恭敬有礼,她说一对方绝不说二,这般胆敢当众出言反驳还是头一遭。
倨傲的向前走了几步,越过翠姨娘身旁时冷哼了一声,抬眸看向卧房,常妈妈带着荔枝等人正下台阶,献宝似的道:“太太。您瞧!”
接过常妈妈手中之物,三太太怒冲冲直接摔在翠姨娘脸上:“方才是纸人,现在是草人,老爷仕途不顺,都是你这个恶妇害的!来人,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