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娘和葛招娣一齐看向门口,只见一陪房模样的妇人带着两个小丫头正站在院门外。
葛招娣走过去,警觉地问:“什么事?”
那仆妇拿出一封书信,福了一福道:“奴是沈如琢沈郎君家的管事,奉宋娘子的手书,来取她的琵琶。”
孙三娘听
到“宋娘子”
三字,立刻大步走到门口,待她抢过信匆匆一看,脸色顿时一变,饶是她识字不多,但也认出了上面写着“孤月交来人宋引章字”
几字,落款正是宋引章的琵琶花押。
孙三娘知道自己可能闯祸了,她拉住仆妇细细地询问了一阵,得知宋引章打定主意不再回来后,她只能勉强平复下来,派葛招娣去取琵琶。
葛招娣虽然大惑不解,但当下也不敢多言,她飞速地取了琵琶回来,将琵琶交给了那名仆妇。
葛招娣目送着那仆妇抱着琵琶上了车,忧心忡忡地问:“引章姐这是什么意思?就为了昨晚上拌了几句嘴,以后就住在沈家不回来了?”
孙三娘脸色青白交加地捧着那封信,口中喃喃:“应该是我说漏嘴,她又觉察到什么了。”
葛招娣仍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追问道:“觉察到什么?”
孙三娘缓缓看向葛招娣:“你觉不觉得,引章一直以来都对顾千帆有点不一样?”
“那肯定呀,每回一说起顾副使,她就跟茶坊里头刚听完曲子的茶客一样,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葛招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停了口,随后才小声道,“你该不会是说,她也对顾副使……”
孙三娘点了点头:“要不然为什么昨晚好端端地,就跟盼儿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会儿又突然住到沈家去了?”
葛招娣紧张地咬了咬下唇:“难道她昨
晚上才知道盼儿姐和顾副使的事?”
“八成是,而且……”
孙三娘附耳跟葛招娣讲了自己刚才不小心把赵盼儿马上就要与顾千帆成亲的事情告诉了宋引章。
葛招娣脸现愕然,马上道:“那你可千万不能跟盼儿姐提刚才遇到引章姐的事!盼儿姐今天很不对劲,满街又都是皇城司的人在巡查,我疑心是不是顾副使那出了什么岔子……”
“不会吧?”
孙三娘又是一惊,可她想到昨天晚上赵盼儿回家后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也打起了鼓。
萧府正堂内,萧钦言刚刚听完了负责盯着顾千帆伤情的暗卫汇报,想到自己那身受重伤、只剩下半口气的儿子,才刚一苏醒,就不要命了似的跑去半遮面见赵盼儿,萧钦言只觉百感交集。
忠叔见萧钦言神色黯然,劝道:“顾使尊性命无碍,您应该高兴才对。”
可萧钦言却自责地摇了摇头:“是我害了他。我原本只想逼一逼他,让他早些看清齐牧那老东西的真面目,却没想到……”
忠叔忙在旁开解:“大少爷是为了救相公和大公子才不顾性命,如此孝悌,说明他心中一直是挂记咱们萧家的。”
萧钦言每每想起顾千帆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样子就后怕不已,他心痛地点了点头,叹息道:“唉,跟他娘一个脾气,倔。如今我虽正位首相,但朝中真正有能力的亲信之人委实不多,如果不是他那几个弟弟没
一个争气的,我何至于要把他逼到血溅七尺的地步?”
萧钦言不知道的是,萧谓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正堂之外。木立在堂外的萧谓脸上仍有伤痕,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抹难过之色。
堂内,萧钦言又感慨道:“不过这赵氏行事临危不乱,果断杀伐,是个好主妇的模样。可惜身份还是差了许多,唉。”
忠叔听萧相公竟然夸了赵盼儿,有些意外地问:“您不会真愿意顾使尊娶赵氏吧?”
萧钦言心烦地皱了皱眉:“现在也没有别的好法子,赵氏毕竟救过他的命,看今天他俩这样子,一时也拆不散。唉,真是一个二个都不让我省心,萧谓居然还想娶荣阳县主,也不想想,连个正经的科举出身都挣不上,再娶个闲散宗室的女儿,以后想喝西北风吗?”
萧谓再也听不下去,他紧了拳头,朝门里高声道:“父亲,上次您让儿子去邓州查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
萧钦言闻言一挑眉,面上终于显出几分意兴。
瑰丽的晚霞绵延在天边,赵盼儿顺着被霞光染成绯色的河道走向桂花巷小院,虽然她很想去亲自照顾顾千帆,可陈廉却告诉她由于帽妖案牵涉过多,为防意外,皇城司雷司公都不让顾千帆回私宅,而是在皇城司南衙单辟了一间净室休养。为了顾千帆的安全着想,她也只能告诉自己,一切不急于一时,顾千帆这么好,老天都不敢轻易
收他,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陪伴他。
一进院门,赵盼儿就发现院内的氛围有些奇怪,正坐在院中的石桌边等她回来的孙三娘和葛招娣有些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引章呢?”
赵盼儿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孙三娘和葛招娣紧张地交换了个眼神,最终是孙三娘满脸愧色地说:“沈家今天派人来了,说,引章今后就住在沈府不回来了。引章还让人带了封信,把琵琶也取走了。”
赵盼儿闻言大吃一惊,她只当引章是为昨晚的事跟她置气,扭头就要奔去找人:“引章去了沈家?这怎么行!”
葛招娣忙拦住了她:“先别去!你这样子跑到人家家里,不太合适吧?再说,引章姐现在也未必想见咱们。”
说这话时,葛招娣不由自主地被赵盼儿裙摆上的污迹吸引了,她的目光逐渐下移,最终发现原来那片脏污是点点鲜血。
赵盼儿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裙上的血迹,明显是刚才在顾千帆那沾染上的。她怔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问:“她的信在哪里?”
孙三娘忙把信递给了她,叹息道:“就这一行字,别的什么都没有,衣裳行李也不要,沈家下人说沈如琢把引章当宝贝,所有的东西都置办全新的,光服侍的养娘就有四个。”
赵盼儿的手微抖了一下,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最终却只是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好,既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