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洒脱,让李持盈又是感慨又是叹息。说不清,李白的所作所为到底是错还是对,可是,无遗,从内心深处,她有些羡慕。
没有回玉真观,她沿夹道直入南内。想在李隆基真正发作之前为李白分辨数句。她还未走进大同殿,便已听得里面传来哭声。
那是杨玉环的低泣,只是除了低泣声,却不发一言。倒是高力士,愤愤道:“那李太白真是个狂徒他折辱于臣也便是了,怎么竟敢这样大胆欺辱娘子呢?”
皱起眉,李持盈轻咳一声,在小宦官急忙报名声中走进大同殿。她一进来,高力士便垂下头去。而杨玉环则是扭过头去,轻轻拭泪,看似回避难堪,可李持盈却知自己多少是被迁怒了。
心中有了分数,她也不同杨玉环说话,只是笑着施了一礼,便笑道:“恭喜哥哥了,那渤海国使者受此挫折,回去之后定然不敢再怂恿着那国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隆基已经挥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元元,你莫要再想为那李太白说好话了经此一事,朕算是看清那李太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穷骨头,全无半分富贵之气。更无半分雍容宽恕之德。似这样睚眦必报的臣子,朕实在不敢留用……”
“三郎哥哥,怎么说什么睚眦必报之话呢?那李太白是有些狂狷,可咱们大唐的读书人,哪个又不是这样呢?也不过是名士风流,天性自然罢了。三郎哥哥何况这样生气呢?还是……太真,你真是恼了李太白?”
被突然提名,杨玉环只得回眸相望,目光一对,她却不曾说话,只是抿了唇,满目委屈。静了片刻,才道:“三郎,莫要以我为念,还是要……其实,也没什么,便是江姐姐,也是这样的……”
这话却是转得真妙,竟从李白身上又转到江采萍身上了。李持盈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可是目光一转,见李隆基皱眉,她不禁大觉不安。
果然,李隆基板起脸来,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挥手道:“朕倦了……”
李持盈黯然,知道事情大概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也只得退出。
如此,数日之后,南内便传出诏令,赐李白百两黄金,准回乡探亲。
虽然百两黄金,已算笔巨资,可是这样变相的罢官,逐出长安之举却是赤?祼?祼的羞辱。
李持盈原本以为李白受此屈辱,必然会无法接受,说不定还会直接闹到御前。便一心想着定要拦下他,不可再让事情闹得更大。却不想,李白接到诏令,竟是淡淡谢恩,预料之外的平静。
数日后,李白便收拾行囊离开长安。因他才名满天下,之前又于含元殿上书叱蛮使,声名显赫,所以,倒有许多人特意于灞桥相送。只是,这相送的人中,在朝中为官的人却还是在少数。
李持盈虽然也轻车而来,却没有走近,只是站在临近的酒楼上,默然相送。遥望远处李白与人诗酒相和,听着那缭绕的别歌,却不自觉地想起许久之前,她也曾在这座酒楼之上,遥送那令她刻骨铭心的男子。
一晃,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这座洒楼仍在,这灞桥碧柳仍旧如烟,可那人却已经不在这人世。而她……
抬手抚着面颊,她不禁发出一声低叹。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李白豪迈的歌声。悠远的歌声传来,那略带沙哑的歌喉虽然不能让人称赞一声,可那诗句,却美得令人不禁神思恍惚……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时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且歌且行,在经过酒楼时,李白仰起头来,笑着抱拳向立在栏杆前的李持盈施了一礼。猛地一拍马臀,便飞驶而去,只余那歌声仍随风而来,久久不息……
“古来万事东流水……”
李持盈低声呢喃,想起李白所说的那些话,不禁垂眉浅笑。
或许,他说的话才是对的。人既然要活着,便要活得洒脱肆意。可惜了她这些年来,竟……也不是,比起许多人来,她已经算是活得很肆意了。只是,或许,这漫漫人生路,剩下的那一半旅程,她可以活得更快活……
遥望着那渐成黑点的身影,她笑得开怀无比。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那些游览大山名川的日子的确是她这一生最消遥的时光。虽然,不是家。可是,那样的洒脱,令她回想之时仍能砰然心动……
回返长安,她便立刻进了南内。谁知,三郎哥哥听闻她又欲远行,便立刻怒了:“元元,你这是在同朕质气吗?那李太白,便是与你再亲近,难道还亲得过你我骨肉至亲?你竟然因为朕赐金放还他,就拿着离京远行来威胁朕……”
被李隆基一番话震到,李持盈一时说不出话来。威胁?三郎哥哥怎么竟能这样说她?李白又算得什么?当年便是二郎表哥,她亦可为他舍了。如今,他竟然拿李白来说她……
情绪激荡,她的态度也便强硬,岂知,她的态度硬起来,李隆基更怒:“你是我大唐的公主,没有诏令,理应留在京中。远行之事,此后便莫要再提……朕不想为区区一个李太白伤了你我兄妹之情……”
。。
弃爵
“三郎哥哥,你真要这样拿着规矩来压制我?”
李持盈定定地望着李隆基,难掩失望。从前的李隆基,绝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什么是你必须?没有诏令不得离京?这样的话不是她的三郎哥哥,而是大唐的皇帝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