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句话出来,身边便立刻有人低笑,顺便用怪异的眼神瞧她:“这话你可莫在安乐郡主面前说,小心她恼了你。”
武贞儿目光一瞬,抬眼瞥了眼那头背对着她的李裹儿便又转过头去远远地望着正与王慧君说笑的李隆基。目光深沉,似隐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隐隐听到身后诸女的窃窃私语,虽然听不真切,却让李裹儿心头更觉烦躁:“一群苍蝇……”
低喃出声,她抬眼看着李元,忽地一声冷笑:“我从前只当你是个胆小怕事没主见的丑丫头,可没想到原来你除了在正旦宴上躲起来哭之外还竟有这样威胁人的本事”
脸上一热,李元脸上的笑容也有几分僵住。忍不住有片刻的恍惚:是啊,她是个在正旦宴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去注视高高在上的武皇的胆小鬼可是,哪怕曾怕得哭,怕得总是想去茅厕,怕得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她,还是会长大的。会大到足以去正视那个她一直惧怕却连面容都渐渐抹糊的人。
“姐姐,我何曾说过威胁你的话呢?”
低声呢喃,甚至还带着三分软弱之态。可李裹儿却只是冷笑:“你以后不用再在我面前做出这样可怜的模样,我也不会再信。李元,你的胆子是大了可惜你还是看错了我。你就是知道了我和武延秀有私情又如何?你以为我就会怕了,受你摆布吗?别做梦了,哪怕你现在就大声叫出来又算得了什么?别说这些没干系的女人,就是武崇训知道了我又有何惧?”
说着话,她已转过身去,猛然投出手中最后一支箭矢。箭疾如飞,笔直地射入金壶,却力道未泄,带动金壶也摇晃了好一会才渐渐稳了下来。
李元望着冷眼望来的李裹儿,目光微瞬,笑容有了几分苦涩。或许,她到底还是过于急躁也太看重自己了。或许,有时候,并不是手握他人秘密就能为自己带来好处吧?
嘴角微微牵起,她侧过半边脸,淡淡道:“姐姐教训得是。只是,我不明白,若是姐姐不怕我到处胡说,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地迫我投壶为戏呢?”
轻轻笑了一声,她慢悠悠地道:“是啊,不管事情闹到什么地步,姐夫也不会怎样,可是梁王呢?”
看着李裹儿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她的笑容更盛。
宁被人知,不可被人叫破。别说皇室王族,就是豪门权贵,暗地里的勾当多着了,可只要没有被说破,大家脸面上过得去,那事情也就能过且过了。
“可惜了,延秀表哥若不是没了父亲,说不定也不用惧堂叔三分了。”
说得轻描淡写,可李元眼中却掩不住那一丝阴厉。
看得清楚,李裹儿心中一动,倒是生出几分忌惮之心。
要说武延秀死去的父亲魏王武承嗣,可能李唐皇室中不恨他的人还真是找不出来。当年武承嗣为了争太子位,可算是武氏剿灭李氏皇亲的先锋军。其中李元的生母和嫡母都是死在他的谋算之下。若不是后来武皇令李、武二氏结盟立誓永世修好,又立了父亲为太子,活活气死了武承嗣,还真不知那个魏王会不会真有朝一日登上太子之位呢“李元,你莫要以为我真就因此惧你三分……”
李裹儿咬着牙,强压下心头怒火。可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李元就转过身去,手臂一扬,竟是把手中箭矢直射而出,正中金壶。
听到身后传来薛崇简的叫好声,李元抿唇一笑。转过身歪着脑袋大笑道:“裹儿姐姐可想好要让我选什么宝贝了吗?嗯,真是什么都可以吗?如果这样的话,不如就把姐姐那架新得的漆木镶玉屏风送我好了”
李裹儿一愕,看着李元灿烂的笑脸,虽然觉得有几分肉疼,也不得不笑着答应。见李元欢笑着就要往李隆基处奔去,她心中大急,顾不得众人看着,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李元。
转过头来,李元眨巴着眼,娇娇弱弱地问道:“姐姐难道是舍不得?若真是舍不得……那、那就算了”
忍痛割爱的表情让李裹儿恨得牙痒。
“谁和你说那屏风我之前说的事情……”
“裹儿姐姐说过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李元望着李裹儿气得有些发红的脸,忽近前半步,踮着脚附在她耳边低语:“难道裹儿姐姐没有尝过忐忑难安的滋味吗?或许现在开始也不错啊……”
及时抽身而退,李元抬手格住李裹儿挥起的手,盯着她因愤怒而绯红的面容,抿唇浅笑:“裹儿姐姐,你不是真的想让这么多人看到你竟然输不起对我这个堂妹动粗吧?”
“李元……”
强压下满腔怒意,李裹儿压低了声音,恨声道:“你现在且嚣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郡主,日后更是公主,你呢?至多不过晋封至郡主罢了,咱们姐妹时日还长,总有让你跪在我面前的时候……”
垂下眼帘,李元只是微笑,却不显半分惧色。就那样缓缓倒退,目光却不曾离开过李裹儿。脚下一个踉跄,身后已经有一人伸手扶着她。淡淡的带着一丝清草清香的味道浮过鼻尖,李元不禁笑起来。转过身,对着薛崇简一笑,又伸手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看过来。被她一拉,薛崇简才把目光自李裹儿身上收了回来,低头关切地问道:“她同你说什么?刚才难道是想打你?”
“你多心了,裹儿姐姐怎么会打我呢?”
李元笑着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李裹儿,便扭头看向正抬头看过来的李隆基。从这个角度看,正可以看到王慧君垂下的脸颊上浮着一层粉晕,原本爽朗的女子因这羞态而显出别样的女人味。